众好汉几曾吃到樊楼上“玉壶春”、“蓝桥风月”这样的上等好酒,吃得口滑,只是要吃,次日多是害酒。朱武便放任众人自行调养,重的卧床将息,轻的四处走动。朱武便时常与徐宁、宣赞、凌振相约,把酒谈心。
宣赞向步司太尉请兵去断淮西军粮道,枢密院掌握兵权,枢密使童贯素与宣赞不睦,与他不能相下,常有嫌疑之心,因此不许。宣赞含恨,怏怏不乐,徐宁、朱武、凌振陪他吃酒解闷儿。
如此过了十几日,众好汉在东京繁华之地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这一日,朱武把“绿林联盟”众好汉留在东京开封府,带领史进、陈达、杨春骑马出城,去往安仁村,寻访老师闻焕章。
出了北城门不久,四人在道路上遇见两个防送公人,扛着水火棍,监押着一个犯人上路,天气炎热,那犯人被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枷着,汗如雨下,头发遮盖了面庞,一步一步前行。
朱武从后看这犯人虎背熊腰,不似寻常之辈,好奇心起,便绕到前面去看。
两个公人喝道:“开封府刺配的犯人,有甚看处!”
陈达大怒,便要上去打这两个不长眼的。
朱武制止陈达,道:“二位端公请了,敢问这是谁,犯了何事,刺配哪里?”
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
这二人一个叫做董超,一个叫做薛霸,见朱武有礼,便道:“知道了于你也没有好处,公子还是前边请,莫要因好奇惹祸上身。”
史进一旁冷笑道:“哥哥与他废什么话,杀了吧。”
董超、薛霸见史进手里一柄三尖两刃刀,说话凶狠,唬得面如土色,这才出城三五里,还在天子脚下,怎么就敢杀人?
朱武见吓到了二人,笑道:“他与你俩说笑,不要当真。”
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五两碎银,递到董超手里,又道:“端公行个方便,我与这犯人说上几句话,天气炎热,去那边喝杯茶再走也耽误不了行程。”
董超、薛霸见这位公子风度翩翩,出手大方,心想离城这么近,出不了什么差池,谁跟银子过不去,便点头应允,去路边的茶摊上喝茶纳凉。
朱武等四人下了马,引着那犯人到一旁露天的酒铺小坐,朱武问道:“这位大哥能吃酒不?”
犯人抬起头来,说道:“承蒙公子不弃,犯罪之人,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朱武见他甩开挡在前额的头发,露出一张英毅的脸,吃了一惊,说道:“大哥莫不是‘豹子头’林冲?”
林冲疑惑的看着朱武,道:“公子怎么认得我?”
朱武道:“在下名叫朱武,与徐宁徐教师相识,故此认得林教头。”
林冲道:“原来是少华山大寨主在此,林冲失敬了。”
朱武道:“林教头怎么落得这般田地?”
林冲叹道:“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
朱武道:“可与高衙内有关?”
林冲一怔,被朱武戳中痛处,便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高衙内自从在岳庙烧香见到林娘子,茶不思,饭不想,只要勾她上手。帮闲“干鸟头”出了一计,让陆谦引开林冲,却赚林娘子上楼要行奸淫,幸亏女使锦儿报信儿,林冲打碎陆谦家,制止了即将发生的暴行。因高俅是林冲本官,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冲忍气吞声,只好作罢。
岂知高俅爱惜高衙内这个螟蛉之子,要替他出头,又是富安和陆谦使计,诱使林冲持刀进入殿帅府商议军机的“白虎节堂”,被早已埋伏好的二十多个高俅手下一拥而上,拖翻在地,解到开封府,便要判斩。
幸亏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梗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开封府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董超、薛霸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
林冲的丈人张教头带着女儿林娘子送别女婿,出城不久,林冲便遇到了朱武。
史进、陈达、杨春性直,听的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便要去杀那两个防送公人,救出林冲。
林冲连忙叫声:“使不得,林冲此去沧州,若遇到识才之人,还有望三年五载混个功劳,回到东京,若是杀了这两个公人,林冲今生就万劫不复了。”
朱武的驭心术探知林冲是武将世家出身,从小家教严整,对朝廷的顺从根深蒂固,非经历大喜大悲不足以破灭对朝廷的幻想,于是也不强求,请林冲吃了一回酒,从杨春手中接过一锭二十五两的纹银,走到董超、薛霸面前,说道:“林教头受人冤屈,刺配沧州,望一路上二位端公好生管待。”
董超、薛霸相互看看,犹豫着不敢接。
朱武心下生疑。
董超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大着胆子接过银子,道:“公子放心,我二人自理会的,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
朱武等四人与林冲作别,目送他消失在路中的林子里。
朱武对史进、陈达、杨春道:“这两个公人有鬼,林教头恐怕要遭毒手。”
三人吃了一惊,史进道:“那还不快去救他!”
“且住!”朱武将三人拦住,将嘴一努。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健步如飞,大鸟一般的飞入林中,追踪林冲而去。
“是鲁智深,有他保护,林教头当无大碍。”朱武叹了口气,道,“林教头不经历心灵的死亡,便不会获得重生,他必须要从地狱里走一回,不然此生就废了。”
史进等人听不懂朱武言语中的玄机,眼神儿中一片茫然。
“走吧,去安仁村。”朱武说道。
四人重新上马,向北驰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村落。这里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好一副田园景象。
几个孩童在村头玩耍,朱武下马问道:“请问,闻先生可是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