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御街北端的樊楼为北宋东京开封府七十二家有名的酒楼之首,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陈设富丽堂皇,古朴典雅。
樊楼有三层高,分为一楼散座、二楼雅座、三楼包厢,能同时容纳的酒客数以千计。
临近傍晚,朱武带领“绿林联盟”三十五位兄弟来到樊楼,把出江湖好汉的豪气,提前让杨春在三楼订了一大一小两个包厢,大包厢用于众好汉饮酒作乐,小包厢用于朱武与徐宁小酌。
好汉们陆陆续续上了三楼,朱武独自踱在最后,进了樊楼的散座大厅,只见里面已经座无虚席,许多人吃酒行令,好不热闹。
朱武打眼一瞥,蓦然看见一个身材极其雄壮的和尚身穿皂布直缀,一个人靠在窗边的座头上,正不耐烦的呼喝酒保。
朱武看他的身形、面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记不起来,正自纳闷,只见一个官人从门外进来,环视一周,然后不疾不徐的走向和尚。
这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端得是气度非凡。
和尚正等的不耐烦,忽然看到官人,立即起身,脸上漾起笑意。
这二人俱都身高八尺,极其雄壮,又是一表非俗,身份各异,在厅堂上十分惹眼。
“朱公子好雅致,千里迢迢跑到东京樊楼来吃酒消遣,这许多时日不见,越发的儒雅了。”
朱武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忙回头一看,一个人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围膀阔,正是徐宁。
朱武急忙施礼,道:“在下冒昧拜访,请徐教师到樊楼来一聚,还望莫要见怪。”
徐宁哈哈笑道:“你是江湖豪杰,几时如此讲究?”
二人携手上了三楼包厢坐定,酒保见是徐宁,也不问,酒肉菜蔬只顾上来,朱武便知徐宁也是常客。
徐宁道:“刚才朱寨主在看谁?”
朱武道:“一个和尚和一个官人,二人相貌不凡,眼看着交情不浅,好生奇怪,徐教师认识么?”
徐宁笑道:“问我你算问对了人,先说那个官人,他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自从王进离开后,他已是禁军教头中首屈一指的台柱子,只是听说最近因为他娘子的事,得罪了高太尉的螟蛉之子高衙内,只怕最近会有祸事缠身。毕竟都在殿帅府当值,若不是要见你,我就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原来是林教头,他是如何得罪高衙内的?”朱武挑重点问道。
徐宁道:“高俅发迹后,因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因岳庙烧香见到林娘子,便行调戏,被林教头撞见,由此结仇。我在殿帅府当差,各种缘由略有耳闻。高衙内身边有个帮闲的,叫做‘干鸟头’富安,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撺掇高衙内差高太尉门下知心腹的陆虞候,请林教头到樊楼上深阁里吃酒,却另派人赚林娘子到陆虞候家楼上,欲行奸污。幸亏林娘子家的女使锦儿及时找到林教头,赶到陆虞候家,才消弭这场劫难。高衙内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林教头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这场仇怨结的越发深了。”
朱武问道:“这个陆虞候是不是叫做陆谦的?”
徐宁道:“正是他,朱寨主也认得?”
朱武岂止是认得,简直刻骨铭心,他的第一个东家柳世权便是被陆谦杀死,朱武为解心结培养出一个酷肖柳世权的柳大郎,寄存在黄门山上。后来陷害鲁达打死镇关西郑屠,被官府通缉跑路的的人里也有陆谦,当真是冤家路窄,处处都能遇到。
朱武心中蓦然闪现出一个身影,连忙问徐宁道:“徐教师可知道林教头身边那个和尚什么来历?”
徐宁道:“是林教头新结识的一个结义兄弟,在大相国寺管理菜园的住持和尚,法号‘智深’。”
朱武道:“他俗家名字知道么?”
徐宁摇摇头,道:“这却不知,不过他姓鲁,都叫他鲁智深。”
果然是他!
鲁达打死郑屠跑路以后,不知遇到什么机缘出了家,在东京大相国寺里挂单,现在叫做鲁智深,已经算是再世为人。
徐宁见朱武出神,便问道:“朱武知道此人?”
朱武道:“你道他是谁,鲁智深就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手下五路廉访使,后来在渭州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做了提辖的鲁达。”
徐宁失惊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武艺高强,连林教头都称赞不已。”
八年前,就是在东京开封府的樊楼上,林冲的父亲林提辖还跟鲁达一起喝“蓝桥风月”酒,然后约战酸枣门外岳庙间壁的菜园,一试身手。如今林冲的娘子在岳庙烧香被高衙内调戏,鲁智深在旁边的菜园做住持,二人结为兄弟,又回到樊楼一起吃酒。仿佛冥冥之中,二人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连在一起。
林冲、鲁智深都是天罡星中的佼佼者,朱武欲跟他俩一起喝酒,徐宁忙下楼去请,却看见座头上换了别人,二人已经结账走了。
朱武怅然若失。
徐宁去解手,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人,徐宁笑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原来这二人就在旁边的包厢里,正好带过来跟朱公子认识认识。”
朱武看这二人时,只见第一个生的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此乃侍卫步军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姓宣,名赞,掌管兵马,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马,人呼为“丑郡马”。因对连珠箭赢了番将,郡王爱他武艺,招做女婿。谁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义使。
第二个更巧,便是呼延灼与朱武议论重骑兵战术是说起过的侍卫步军司甲仗库副炮手、“轰天雷”凌振。
这二人同在侍卫步军司任职,关系密切,相约在樊楼喝酒,巧遇徐宁,不肯相舍,便一同来见朱武,饮酒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