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者,昌邑人也,字仲。初常渔钜野泽中,为群盗。
项羽大封诸侯,彭越却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心有不甘。就领自己人马打拼,数反项王,最后就表面投靠汉王,获得魏相国的名号。虽然挂名在魏王魏豹帐下,其实还是自己一帮人,一块游击地盘。
到汉四年,楚汉相持荥阳,双方疲敝。彭越也知道自己出头的日子来了,乘楚地空虚,就开始攻占睢阳、外黄十七城。项王得知后,留下曹咎守成皋,自东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好在彭越盗匪出生,打不过就跑,决不拿自己性命冒险,就将其兵北走谷城。不久汉王遣刘贾东来,彭越就和刘贾配合再魏地打游击。鸿沟之约后,刘邦命刘贾南下淮南击寿春会黥布,彭越又乘机在楚地攻城夺邑。汉五年初冬,楚地一半为汉联军所下,项王南走阳夏,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馀城,得谷十馀万斛,以给汉王食。这次跟对人了,彭越心里暗自得意。
很快汉王遣使来求援,请彭越出兵共击项羽陈下。彭越心里一盘算,这是赔本买卖,去不得。前去帮助打垮项羽,这天下就是你汉王的了。我一个魏丞相,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你再派一个魏王来,我彭越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否则转身你汉王就可以灭了我彭越。我如今有兵有地,又输粮向你汉王表示忠心,论功行赏,你汉王该对我彭越有所表示罢?!思前想后,彭越干脆称病,软拒了出兵的请求。
一旬之后,汉使又来。刘邦在信中和彭越约定:即胜楚,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相国。这就对了,王的名分,梁的地盘,彭越想要的都给。一看这约定,彭越狡诘一笑。这个买卖划算,出兵,马上出兵助汉王。彭越不再犹豫,次日就领所有的六万人马出发。
走着走着,彭越就琢磨起来。我这是去正面和项王拼命,不是去赴宴,先到先挨打。这才细问汉使诸侯的情况,原来各路诸侯都请了,尤其大将军韩信将统帅齐国兵马而来。不用想,这次项王死定了,我彭越呆在王宫作威作福的美日子就在眼前。只是齐国临淄那么远,怎么也得走一旬罢。而我彭越离汉王守的固陵实在近,急走三五天也到了。
彭越是经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危机意识时刻都有,而且对自己的认知也客观。自己这草头王领着杂牌军要是不幸遭遇项王的精兵就完了。想到这些,彭越的高兴劲没有了,找个借口就地安营扎寨。然后派出斥侯往各处探听消息。
等了一日,燕赵齐都没有消息。只是汉使又来,说楚军大败,诸侯会陈下击项羽。彭越才拔营起寨,率军向陈进发。
行到虞城,又有汉使来,让会兵城父。好消息,说明项王真的大败,在往东逃跑,而汉军一路追杀。墙倒众人推,我彭越也有今日,这次轮到我名正言顺地当梁王了。意气风发的彭越催促士卒抓紧赶路,好去分得一些功劳。
彭越人马行到栗县,斥候探来消息,项声领着一万楚军往北而来。
彭越急忙摊开地图,心想:项声领人马逃离城父,北上向何方?想投奔砀郡长项佗,还是偷袭我的城邑?都可能。楚军缺粮乏食,并无战心。项声败军之将,带领步卒往北逃窜,肯定疲惫不堪。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彭越看着地图,不禁笑出了声。敌人送上门来,我彭越轻松就建立功劳,在汉王面前也有面子;同时也抓些俘虏,充实自己的队伍,真的是两全其美。彭越兴奋地派斥候继续打探,同时开始琢磨如何全歼项声人马。
不能让他进砀县,这是彭越的第一反应。攻城比野战难十倍,且旷日持久,不仅没有胜利的把握,而且还会耽误城父围项羽的机会。按照彼此行军路线,砀县城外是最好的战场,彭越心里终于有底了。
一面派斥候抓紧打探,一面催促部属疾走,一日后彭越终于先项声人马到达砀县地界。
已近黄昏,彭越一反常态,下令全军埋锅造饭,就地宿营。
部将扈辄觉得不妥,上前来劝,“相国,大军露营,楚人必觉。”
彭越仰天大笑,明知故问,“汝辈欲下砀县城乎?”
扈辄摇头,早晨就有探子来报,砀县听说彭越大军来到,已经坚壁清野,招募士卒。现在去攻打,自己没有攻城器械不说,全军也颇疲劳,肯定是徒劳无功。
“楚人必报项声,攻城难矣!”扈辄担心的是项声知道彭越队伍的位置。
“小子知其一,未知其二。”彭越大笑着踱步,沾沾自喜。好一会,才走近扈辄小声分析敌情。
砀县人早就有备,根本不能攻取县城。我于此地下营,离城十里。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明日可能进攻县城。而项声也会因此赶来县城支援。项声领的步卒,急行也最快午时进城。我若今晚攻城或者立营城下,项声兵少,必绕道而走,击之难矣!我军疾行,不在城邑,实欲灭项声!
“相国高明!”扈辄不由得佩服。先麻痹楚人,明日方可出其不意袭取项声人马。
除了斥候去砀县城周围打探路线以外,彭越下令营中士卒饮食后马上歇息。
将校不解,士卒大哗。都是夜黑才休息,怎么今晚这么早?
天未黑,不习惯,也睡不着啊!士卒们怨声载道,吵吵嚷嚷。
听闻抱怨,彭越双眼一瞪怒喝:“司马听令,喧哗违令者斩!”
一看彭越凶神恶煞的样子,士卒门互递眼色,一时全营噤声。
彭越叮嘱值班司马夜半叫醒将士,然后起营。全军饱食后出发。司马虽不解,但还是认真点头。彭越交代完,这才高兴地回军帐。
此日为十二月十五,清冷的圆月从东边的天际冒出头。彭越暗喜,吾谋成矣,随即进帐就寝。
夜半,司马准时叫醒各营将校。彭越全军起营,饮食后就出发。此时将士才知要去县城南埋伏。
月在中天,月色如水。
虽然夜晚更寒冷,但路边景物朦胧可见,士卒们行军整齐有序,一如白天。沿路而行,车马也驾驭如常。
斥候早把行军路线打探得清清楚楚,又配上明烛般的月色,想走错都难。
大军抄近路绕过砀县城,再顺大路南下。
至于城上巡逻的士卒是否发现,彭越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天明前彭越人马就会封锁大道,无人可以再离开县城南下,这样项声哪里知道彭越人马已经到了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