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政令畅通后,公孙辛就先委托故友东郭偃前往鲁城联络。
鲁城守将李左绩,本项王都尉,为抵挡汉军来此镇守。留着和项王类似的八字胡,性刚烈,合己者善待之,不合己者不能忍见。听闻东郭偃举县投敌,现在还敢来门前求见,气得连拍几案,“无耻!无耻!”
“何等之有?绑来祭旗!”看旁边卫卒们面面相觑,李左绩脱口大骂。
“且慢!”长史先过来拦住士卒,然后才走到李左绩面前。似问亦似自语:“东郭君降为生,现知来此必死,自投罗网,何也?”
“贪生怕死之辈,何必多言?”李左绩嫉恶如仇,懒得多想。
“人投死而来,听其言,何妨?”
文墨之吏怎么说都是理,李左绩还没有那么愚蠢,刚才不过是怒气攻心而已。发完火以后,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也罢,有请!”
东郭偃笑嘻嘻地走进来就客座,和主座冷脸的李左绩形成鲜明对照。长史则站在主人旁边陪笑。
“东郭君远道而来,有何见教?”李左绩不怀好意地问。
“见教不敢,前来问安而已!”
“哈哈,吾饱食熟睡,何劳足下忧心?”想来劝降,你打错了算盘,李左绩暗想。
“若无忧,若君何如?”
“项王威震天下,亦无忧!”自尊心谁都有,更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李左绩大言不惭。其实李左绩一直关注着前线楚汉之争,更担忧灌婴夺彭城,最近一直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前失鲁北,今失梁地,明失彭城,可谓无忧乎?”
“楚虽不利,吾与鲁城共存亡!”李左绩大喝,用形势一片黑暗来说降,我偏不让你说。
“为臣旦暮言死,不为君计,不为忠!”
看着满脸不屑的东郭偃,李左绩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东郭先生非等闲之辈,长史早就听闻。只此番言语,长史这会已经看出门道了,吆喝左右众人出去,并反手关上门,有意让两人密谈。
看无外人,公孙辛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武涉说齐王,齐王念汉王厚待而拒。然齐王亦深念项王旧恩,心愈通好,未得其便!故遣仆来。”
“君何言之晚!”李左绩一听,就从座上跳了起来,冲到东郭偃旁边,泪在眼眶打转,恨不得给他大拜。这是楚国君臣盼望的最大的好消息啊。汉军到处掠地,楚国破碎,李左绩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去汉王亲信,齐王尚须时日,故此事不可泄!”
“善哉!善哉!”李左绩大笑着赞同,楚国可救,鲁城无忧矣。
“鲁北都尉公孙君欲会薛郡长,足下可否传信?”东郭偃知道已经取得对方信任,就拿出公孙辛的密信。
“如此甚好!”李左绩接过密信,激动得手打颤。“足下小住两日,府君定有回复!”
“如事机不密,我与足下九死难抵其罪!”东郭偃又小声叮嘱。
李左绩当即拿人头担保。事情初步定下来,然后两人商量好怎么瞒过左右下人。
“来人,将说客拖下去关两天。”李左绩踹开门,怒气冲冲地对门外等候的士卒大喝,“休再烦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姑且饶了汝狗命!”
“冥顽不化,无可救药!”东郭偃边走边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两日后,东郭偃拿到薛郡长的回书,悄悄就回到鲁北。
旬日后,公孙辛与薛郡长,及项羽族叔项冠会于鲁城外隐秘处。
薛郡长与项冠都是汉军手下败将,看着灌婴领汉军南下的声威,都心有余悸,感觉无力回天。现在灌婴汉军又从淮南回来与项声统领的楚军混战,楚军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现在郡县望风而降汉,就是觉得楚国败局已定。如果齐王韩信打算存薛郡存楚国,那形势马上就不一样了。因而薛郡长得信后马上与项冠商议,决定尽快与齐王使者公孙辛相会。
“齐王念旧,无意加兵于楚!”公孙辛开始就给对方吃定心丸。
“吾代项王谢齐王,齐楚为和,万民之福!”项冠热情回应。
“齐王美意,吾当传信于项王!”这样的大事,作为臣下的薛郡长当然要尽快报项王知。
“不可。齐王尚有不便,二君须心知即可,万不可令他人知。”这是韩信特意交代的,免得走漏风声。项羽就是传声筒,要他今日知道,天下明日就都知道了。他周围首鼠两端的臣属太多了。
“可否传书彭城?”薛郡长心中满是疑惑地问道。
“不可,灌婴若破项声,彭城朝夕不保。”这些都是韩信知道的,也传达给公孙辛了。
“齐王心意,在下不明!”项冠开始怀疑齐王使者的意图了。连项王都不知会,来告诉我等是何居心。
“时乎时,不可不慎!”公孙辛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这项王手下,根本没有深谋远虑之高士,预谋是讲不清楚的,全靠悟。天机更不可泄。
希望的火焰才一个时辰就熄灭了。薛郡长也感觉好像被人耍,心慢慢沉下来,脸色也不好看。
“广集粮,坚城墙,练郡兵,府君不可失职也。”公孙辛意味深长地看着薛郡长。
“此乃吾职责,何暇君言?”堂堂一郡之长,还用外人来提醒怎么做啊?薛郡长有些生气。
“一月之后,君定思我言。”公孙辛大笑,根本不在意薛郡长的脸色。
“项冠榆木,公孙君可否明示一二?”项冠看公孙辛这么神神秘秘,肯定有所意图,否则也犯不上来相见。
“每旬遣使一问项王,君自知矣!”这些楚臣就知道大事不好,却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如此,楚国焉能不败?公孙辛暗想。
“谨遵命!”项冠吃了一惊,有些惭愧。自从兵败后,自己也无颜去见项王,就在彭城混时日,偶尔来薛郡串门。臣不像臣,将不像将。项王常年到处奔命,自己却无事人一般,不闻不问久矣。好在项王看在家人的份上,也没有追究。
“君等自爱,”公孙辛说完就告辞了。
留下薛郡长和项冠反复地想公孙辛的话,怎么也猜不出这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