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阵阵,鹤鸣悠悠。
可叹上十万楚军人马,走着走着突然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雁。后面跟着的汉军原本就像讨厌的苍蝇,打一下,它就缩回去,不打,它就又要像狼一样咬人。可现在它变得强大,成老虎了,楚军只能赶紧脱离虎口。
折损了精兵强将后,楚大军总算安全离开了陈,汉军暂时也没有跟上来,楚士卒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东行。
落叶满地,路旁树木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枒,有的叶片枯黄稀疏,等待下一场风雨。士卒们木然穿过荒野,木然地挪步,无心体会老天的颜色。
晚上宿营在郸城地界,长吏还是赶来迎候楚军,让楚君臣获得不少安慰。只是这样的时候怕是越来越少了,项羽心想。随后项羽照例到营中看望受伤的士卒,提醒医者尽心用药。
安抚完伤病,刚回到大帐,就有城父使者仓惶来报。原来刘贾,黥布与周殷率九江兵正在围攻城父,使者九死一生才脱身。项羽气得火冒三丈,周殷啊周殷,亏我托九江与汝,而今汝不仅献出九江,还助桀为虐,我真是看错人了。项羽手握剑柄,真恨不得一刀杀了周殷。
激战过后,又奔命一日,楚军难得在此安歇。将士门不仅身累,心也累了,就是主帅项羽也有点心灰意冷。现在对城父,楚军实在鞭长莫及,无力奔往,只能听天由命吧。可恨的是城父就在楚军前行的要道上,如果刘贾等据城父拦截楚军,虽然不致命,却又给楚军身上压了一块石头。项羽打发走使者,心里这个纠结,实在是难以言表。假装无甚轻重,项羽安慰完各位将校,郁郁寡欢地回军帐。
项羽的心情乱到了极点,什么都不想,也不敢想。回到大帐,看着虞姬憔悴的面容,项羽反而安慰虞姬,大军已经脱离险境,早点就寝。
早晨起来,虽是晴天,士卒们大多都着单衣,风寒入骨。项羽也打了个寒颤,心想,老天也不怜楚军吗?
不能让刘贾得逞!项羽心头一震。如梦初醒,城父不可不救!这万千将士出生入死跟着自己,难道是为了走向绝路?不行!活路是自己趟出来的,有机会就要争。想到这里,项羽立即喊来季布,让其率两千休整过的精骑,驰援城父。
“项王放心,吾先教训刘贾黥布!”季布说完,迅速招呼人马。片刻后,季布向项羽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率领骑兵离开大队,向前奔去。
季布等刚远去,项庄来报:“项冠使者到!”
“项冠?使者?”项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项庄说错了,愣愣地看着项庄。项冠被灌婴打败后,就再也没有音信,此刻艰困之际,他来自讨没趣吗?
彭城都丢了,他现在还有何可说?项羽暗想。我项氏族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独当一面的?!
“拜见项王!项冠将军问大王安!”项冠使者进门就大拜,并递上书函。项庄,桓聚等也一起涌进来。
“怎么项家无人?”看完书函,项羽心里大骂。来书除了客套话,就是彭城失陷,周围城邑尽降的噩耗,而项冠等毫无作为!要汝等何用,就知道报丧?项羽真想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低声叹气而已。
“我主人尚有一言于大王,只是。。”项冠使者左右看看侍从们,欲言又止。
“竖子意图不轨!”桓聚说着上前就扭着项冠使者胳膊,其它人拔下他的剑刀并搜身。
“尔等退下,休得乱语!”项羽以前见过这个使者,知道他是项冠亲信。再说项羽连拼杀都不怕,还怕一个报信的使者行刺?
既然项羽下令,项庄等只好默默退出去。
“齐王韩信有意通楚,大王早计之!”项冠使者颤颤巍巍地对项羽低语。
“此言当真?”项羽大喝,前番遣武涉去说,无功而返。而今楚军濒临绝境,韩信突然脑筋急转弯,可能吗?
“主人遣仆前来,就为此言!大王必密之,勿告左右!项声将军正与齐王议约。”项冠使者说完了,话语也自然。
“速连齐王,再来报我!齐王所求,尽可应允!”连项羽也有些激动了,这就是雪中送炭啊!
项羽长史都不用,自己写好密函,盖上封印交项冠使者带回。并让一亲信与使者同回,说明使者已经将信送达,无诈。
使者饮食毕,立即动身返薛郡。
项羽内心一下释然,却又不能告诉诸将,只是瘫坐席上庆幸。
“家伯可安好?”虞姬看项羽忙乱地送走使者,撩开门帘小心地过来打探。因为项王少有乱的时候,就为一书信?丢彭城,失寿春天大的事情,项王暴怒而已。
“家伯无恙。”项羽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却开始思考如何与齐共力,击败汉王所领大军。
见项羽敷衍自己,也没有愤怒失望的表情,虞姬知道至少不是坏消息,就不再打扰项羽,任由他独自思虑。
大军随后收营,再次往东进发。
楚兵沿途射猎不少野鸭鹅雁,项羽急令陈婴督责,不得耽误行程。毕竟士卒缺衣少食,现在突然看见沿途的野猪,鹿,野鸭,大雁,池塘里游曳的天鹅,忍不住射杀,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众人的闲适,可是钟离眛率几万死士用命守陈换来的,哪能不珍视?
薛郡两面临齐,有齐为援,可以拒汉;东海郡背齐靠海,地广人稀,可为用兵之地;可惜彭城尽降,去往颇不便。江东三郡,尚有可为,只是偏于江南,可苟安一时,终难免于汉。项羽心里反复盘算着此行终点。
“城父使者至!”“斥候急报!”
连串信使来报,城父危急,项羽除了安慰他人,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季布你们快些吧,最好早点赶到,剁了刘贾周殷鼠辈。
黄昏,季布亲兵回报,刘贾兵屠了城父,黥布正领兵与季布对恃。黥布,周殷鼠辈,吾必剥尔等皮,食尔等之肉,项羽得信,愤怒对天叫喊。
可愤怒归愤怒,叫喊归叫喊,城父已失,已是定局。项羽冷静下来,除了寒心,还要思虑大军的前途,还有自己的楚国。
钟离眛怕是已经丢了陈,吾军若夺城父,攻打刘贾军,刘邦的汉王大军可能正好赶来。还有梁地的彭越怕也正向楚军奔来,还好齐王韩信不会来,否则城父下就是楚军葬身之处。如此而言,城父不可久留,宜佯攻而过。大军前行,项羽慢慢也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