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州通往移门关的官道上,旌旗招展,一路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
羽林卫将北戎使团送达胥州,然后由当地驻军接管护送任务。
五百人的骑队护送,北戎使团在队伍中间。
一辆车辇上,发丝梳理整齐,脸盘方正,锦袍玉带,气质文隽沉稳的简召闭目沉思,套在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食指上摩挲。
从出发之前,他就知道此行出使大燕是个幌子,北戎需要的是一个开战的借口。
昔年的宛城盟约,迫使北戎割让了冀北草原那片天然马场,这是北戎的巨大损失也是奇耻大辱,先帝临终前还不忘叮嘱现在的陛下,一定要雪耻,一定夺回冀北草原。
现如今,北戎兵强马壮,数十万豪勇之士枕戈待旦,是时候了。
就如同猜测的一样,庆元帝还是那么高傲,北戎在他眼里就是化外蛮夷。天家贵女,皇亲贵胄,岂能许以蛮夷之族。
其实简召是真心想替陛下求亲的,他并不是特别希望两国现在就开战,北戎举国上下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仓促了些。
大燕的底子极为雄厚,虽然这些年来,为了压制武勋,推行了重文抑武的治国策略,但只是压制了军方将领的权利范围,治军方面从来没有懈怠。北戎方面养精蓄锐,大燕又何尝不是趁机休养生息呢?
两国开战,胜负难料,而且一旦两国打起来,草原王庭和南荒诸部也不会袖手旁观,周围的诸侯小国无论愿意与否,都会被卷入战争,一场席卷天下烽烟岁月就要到来了。
大势已成,他阻止不了,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利益面前,生灵涂炭已然成为定局。
事已至此,唯有为北戎尽力,为陛下尽忠。让北戎铁骑横扫天下,开启大一统的时代。
他敲了敲车厢板,“距离移门关还有多远?”
车外有人答道:“大人,只剩下不到十里了,预计申时就能抵达。”
“通知下去,到达移门关后不做停留,直接出关。”
“是,大人。”
简召长吁口气,从踏出移门关那一刻开始,这天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群雄逐鹿,铸就黄图霸业。
……
未时末,申时初,日向偏西。
移门关厚重的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们注视着北戎车队远去,紧紧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边关守将早已接到命令,一旦北戎使团出关,就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傍晚时分,北戎使团抵达孤山岭,这里是北戎地界,数千军帐密密麻麻,营地内刀枪如林,人影幢幢,随着突起的烟尘,数十骑冲出辕门,迎向使团。
为首的虬髯将领策马奔至车辇近前,勒住坐骑,大声道:“末将施全,恭迎简帅,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见。”
“无妨,施将军,淳于大将军可曾到了?”
“回简帅,大将军已于昨日抵达。”
“如此甚好,快带本帅去见他。”
虬髯将领应了声,勒转马头前行带路,使团队伍快速的奔大营而去。
半个多时辰后,洗漱一番,换上甲胄的简召来到中军营帐。
账内光线略显昏暗,桌上沙盘前的一员身材魁梧的老将手捋花白胡须转过身来,眸子精光闪射,虽然上了年纪,但虎威犹在,声音洪亮,“简召,何时开打?”
简召走到沙盘前,沉稳的道:“大将军莫急,各部兵马现在到了哪里?”
淳于天手中的细木棍指向沙盘各处插旗之地,“余文辉所部五万兵马现已抵达流云河,詹海所部五万兵马在这里,鹰嘴岩。谢涛和徐文达的三万重骑在河州道集结待命……”
听完淳于天介绍了各部所在的位置,简召眉头微皱,问道:“歙王殿下的红翎军呢?”
“殿下和他的十万红翎军已经抵近冀北草原。”
简召盯着沙盘上冀北草原的位置,沉思片刻,神色凛然的道:“着人通知殿下,务必要提防草原王庭方面的动向。”
淳于天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草原王庭会在我们攻击冀北草原的时候动手?那他们会打谁?”
“不好说,谁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军和大燕拼得两败俱伤之际,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明白了,我即刻命人飞鸽传书。”
……
燕国,京郊大营。
中军大帐内,数位将领围着沙盘争吵不休。
林云庭不耐地大声呵斥,“都给本帅住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大帅发怒,所有的将领都消停了,但彼此还用目光交锋,谁也不服谁。
林云庭很头痛,他也理解,这些年朝廷特意打压武勋地位,将领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如今大战在即,都想发泄,都想立功,想让龙庭的陛下知道,要想保住大燕江山,还得他们这些武勋将领,文官有什么用,除了构陷同僚,整天耍嘴皮,还有什么能耐,笔头子扔出去能消灭北戎铁骑?
“云镜,你来说说看,敌方最有可能在哪里发动进攻?”
“属下遵命。”澹台云镜给在场的诸位将军见礼后,接过来其中一位中年将军手中的细木棍,指点着沙盘上各处咽喉要冲的关键地带开始分析起来。
他没有军职,只是林帅身边的私人幕僚,以谋士的身份出谋划策,原本是没有资格在这么多位朝廷重将面前发言卖弄的,但他效力的这位林帅爵封燕国公,与国同名,军方巨擘,能得这位赏识看重,岂能是那些寻常文士夫子和酸腐秀才们可以比拟的?
与在场其他诸位将军的信任角度不同,林云庭知道这位看起来外表普通,面相气质很是平和文隽的中年文士的真面目。
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当中位居第三把交椅的天机秀士云一一,不仅武功卓绝,这些年隐姓埋名潜修精进,几年前就已臻至宗师境界,成为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除却大宗师,足以横行天下。更难得的是,此人文武兼修,胸中韬略亦是不凡,如若他想出仕,任一方将帅绰绰有余。
本名云一一,现在叫澹台云镜的文士分析了一番后,指着沙盘上的一个地方,道:“在下分析了我大燕各处咽喉要冲之地,觉得北戎方面最有可能发起攻击的地方在这里,于家镇。”
“不可能吧,我们已经收到了情报,简召的北道大军就驻扎在距离移门关三十里的孤山岭,十万兵马为什么不直扑移门关?”
“本将也认为不可能,移门关守军一万,对方十万,符合十倍攻之的兵家常理,他们为何不打?”
澹台云镜环视营内诸将们怀疑的目光,微笑道:“移门关守军真的只要一万?呵呵,诸位,你们心知肚明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简召,移门关他肯定不会打的,他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