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跟着张邦卿走了有段路后,四下无人,张邦卿一脸无奈地转过头去对少年道:“我又不是漂亮女孩,你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够你图的?”
少年停住脚步,愣了愣,而后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哑着声音,道:“我想要先生教我学武,我不想像一颗草一粒石子似的被人抺掉,也不想看着自己亲近的人就那么没有理由地被人杀死。”
张邦卿张了张嘴,却想到了什么,没有说出答应的话,但看着少年眼里那血红的执念,顿了顿,道:“你想要习武,是因为我在刚才那殿上的威风使你羡慕向往了?但是,首先你得明白,当你的心不够强大时,越厉害越威风的东西,只会使你灭亡。”
“其次,练武是一种苦功夫,需要日复一日,三伏九练,寒暑不辍,你能做到?”
“而就算你做到了,但古往今来几个练武的不是背靠势力方有所成就,便连我也是因为属于岭南张氏且加之天资稍高一筹才有如此实力,而你又有什么背景呢?”
“如此,你不妨拿着这五十两找个安平大城做些生意,料也能安稳地活下去。”
张邦卿边劝着那少年,边从怀中摸出银票递给少年。
少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张邦卿手上的银票,而后又哑声回道:“我不求先生教我什么高深的武功,只要有几招粗浅能够安身保命的招式就足够了。”
张邦卿叹了口气,将银票放归怀里,重新摸出来一本书,递给那少年,道:“你既然想学武功,这钱我就不给了。但我希望你拥有了武力,能够走上正道,永远不要忘了你也曾是个平民百姓农家子弟。”
那少年接过书,小心且珍重地放入衣襟内,跪下身子,对着张邦卿磕了几个头,道:“先生说的,小人一定永远记得,如果有一天小人倚仗武力欺负他人,便求上天五雷轰顶,让我万劫不复。”
“唉”,张邦卿又一叹气,缓缓转过身去,出了城。
少年则跟着张邦卿到城门口后,对其长揖一礼,各自分别了去。
...
天高日晒,行人皆走在有林木荫蔽的地方,且因两道皆有树木笔直生长,枝繁叶茂,微风拂来,倒也算是得了个清凉之地。
张邦卿坐在一匹杂色马上,慢悠悠的,看着身边那几十人的队伍,看了看被兵士护卫的马车,想到之前的一些事,轻轻笑了下。
出了青州城门,与那少年分离后,他便又靠着自己的那双腿去占领山水平畴,不紧不慢地游荡在这空旷的土地中。
一直走了几日后,张邦卿在路上便遇到了这一行车队,车队中坐在马车上的妇人忽而从珠帘里窥到张邦卿这一老先生,想到自家相公对于读书人的尊崇,便不由招呼了在旁的侍卫,将张邦卿请了过来,邀之一同南下。
反正张邦卿当时问的时候也说了,足下何往便是所往。
就那样,张邦卿难以拒绝人家的好意,便暂与这车队一道了。
走着走着,忽前方过来一小兵,骑马赶到马车旁一个剑眉星目背后一杆长枪的疑似统领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长枪男子听到小兵的话后,眉头一皱,而后小声地对小兵说了几句。
待小兵领命后,那长枪男子便夹马来到马车旁,隔着帘子,道:“夫人,前方有山石阻断了道路,末将已派人前去清理,但而今天色已晚,恐难以在日落前理好。”
“不过末将手下说离此地不远处有一村庄,可前往投宿一晚,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那帘子被掀开,不过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伸出头来,道:“夫人说,便依卢将军所言,前往那处村中,投宿一晚,不过夫人说了,不能强迫村民,需用多少银两便给多少。”
长枪将领喏了声,便招呼那个手下带路,众人随行。
张邦卿亦与队伍共往之。
众人往那处村庄走去了。
及至村庄,便见其矗着一块牌坊,上刻清水二字。
队伍的规模不算小,且只是打算借宿一晚,故而是大大方方地进了村。
围观的村中人议论纷纷,直至村里有人引着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过来,方稍减了声音。
老者走上前来对着正中的长枪男子拱了拱手,小心地问询:“在下清水村村正,不知各位官爷突然降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只是,官粮早已交齐了,壮丁也抽了,不知官爷来此有何要事?”
那长枪男子也不在意村中人的小心思,只开口,道:“吾等路遇阻石,见天色已晚,故来老丈这寻个宿处。”
“住宿时所需费用,我等会一一不差付予老丈,此是定金。”
老者接过系牢的钱袋子,听着银子相撞的声音,咧嘴一笑,对着长枪男子一阵恭维。
而后吩咐来几个壮小伙,让他们领着车队去宿处。
及到宿时,众人忙活了一阵,除却守夜之人,其余人皆去安睡了。
夜半时分,村中忽有碎碎声音,若能听得仔细便可知其在聊着什么:肥羊,,下药,,小心,,长枪等等词语。
忽而,只见当时在村中躬着身子不时堆出笑脸的卑微村正此时却挺直了身子狰狞地站在车队借宿房子的门前,看着手下人在那吹迷烟。
无声地狞笑后,挥了挥手,身后白日里看来和善的村人尽皆露出阴恶的笑来。
将门撬开后,将因药而睡的守夜的人疯狂地杀了起来。
只不过有人杀得正欢,踩中了尚未清理的枯枝,传出了一声脆脆的折枝声。
张邦卿听到屋外传来折枝声,嗅了嗅空气,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迷烟,立即将倚在身边的长剑拿在手中,冲了出去。
那长枪男子应也是听到了一丝静,但却没有如张邦卿那般警觉,只披了件衣就走了出来,待想回房取兵器时却已晚了,与村正在那搏杀。
张邦卿瞧了一眼院中人,只村正是个高手外,其余的不过是些刚入品的弱鸡,连孩童都称不上。
但瞧见了他们那种疯魔的状态,张邦卿似是想起了什么。
飞身,提剑,一剑封喉,使其无痛地进入彼岸,得享永死。
待解决完地上弱鸡,张邦卿冲上前,剑光一闪,所谓的六品武夫就那般没了。
长枪将领看着张邦卿如此轻松地解决了村正,目瞪口呆,而后十分仔细地回忆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张邦卿。
而后长舒一口,暗叹幸好幸好。
长枪将领走上前谢过张邦卿拉住一个小兵说了几句后,便连忙跑到一个雍容华贵、艳丽夺目的妇人面前请罪。
待那妇人恕他无罪后,方站起了身,立在妇人近侧警惕。
张邦卿看着那小兵领了长枪男子的命令,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求情的话。
毕竟这一个村子中有如此多的人成了妖,怕是也没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