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照耀大荒,两岸高耸的青山隔着湖面相持而立,湖面上的一叶孤舟像从日边驶来。
缓缓驶过倒映在湖面上的高山以及早已升到山峰的朝阳。微光洒满湖面,那一叶孤舟也被波及,涂抹出一副美丽的画卷。
周遭之景,为突现各自秀丽,争先恐后般纷纷挤入画中,然所揽之景毕竟有限,只能观赏着那湖边的杂草以及孤舟驶过时泛起的微微涟漪。
可天空之景,却是一片空白,让人觉得画中的景象被浓浓白雾裹挟。
一老翁撑着长篙,头戴笠帽,穿着破旧的长衫,胸口露在外面。对着山涧之中,大声唱着歌谣:^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巴东三峡猿鸣悲,猿鸣三声泪沾衣。”
孤舟缓缓停靠在湖心中的亭子边,从舟中走下两三粒人影,两位老者,一位书童。
书童拿来两个蒲团放在亭中的石桌旁,两侧各放一个。随后在一旁架起火炉,适时添加干柴,将一锅清水放了上去。然后盘坐在那,等待着有气泡产生。
两位老者相互搀扶着进了亭子,随后盘坐而下。
静待半晌后,茶釜中有微微声音,书童连忙掀起茶盖,看着浮现出鱼眼大的气泡后,加了一点盐调味。
^你怎么舍得离开你那块宝地了。”白衣老者缓缓开口。
身穿灰色长衫的老者扫了一眼周遭之景后,缓缓道:南汾之景再美,我也终究是那山水间的一位匆匆过客,落叶总要归根的。”
^所以说,你要回来了……”白衣老者一脸狐疑。
灰衣老者缓缓看向正拿着竹夹搅动锅中开水的书童,只见锅中的水形成了一个水涡,随后书童取了一点茶末,投入水涡中心,再次搅动。
他转过头来,注视着白衣老者,喃喃道:^这里就很不错,依山傍水,四季分明。春来时,可以坐在亭中观景,夏热时,可以在这乘凉,下雪时,还可以在这赏雪,煮煮酒。岂不美哉!”
白衣老者听后,冷笑道:^你倒是逍遥自在,不像我,整日为寻找救世之法而奔波劳累。”
灰衣老者瞧了一眼茶釜中溅出白沫,叹息道:^老伙计,我们都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也该寻一处地方,安享自己的晚年了。”
白衣老者苦笑道:^但这人活着,总该是要有一个盼头的,我不渴望大富大贵,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天下回归太平。”
^盼头……”正在老者沉思之际,三沸已过。
书童开始用瓢舀汤向茶盏分茶。古人言,从锅中舀出第一碗茶汤叫隽永,隽味永长的意思,也指最好的东西。固出放在熟孟里面,以备止沸和育华时用。
书童分了两杯,小心翼翼地端于石桌上,轻声道:^老先生,老师,请用茶。”
白衣老者微微点头,灰衣老者端起抿了一口,点头笑道:^嗯,你这弟子的茶艺不错啊,刚才瞧了他几眼,丝毫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反而更加全神贯注。未来必定有一番大成就。”
^你的那个弟子也不错啊。”
灰衣老者顿了一下,放下茶杯道:^怎么,见到了,觉得咋样?”
^确实与众不同,小小年纪,竟敢跟我谈论起生死来。看来,你将你那点学问与见识都传给他了。”
灰衣老者整理了一下衣袖,道:^没办法呀,我膝下无儿无女的,总要找个人来料理一下我的身后之事吧。”
白衣老者一怔,想要端茶的手又重新放了下来,望向灰衣老者,道:^怎么,过了几年安闲的日子,真的打算安享晚年了,连给自己送终的人都找好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缓缓驶来一艘小船,船头站有一少年,白衣老者缓缓起身,笑道:^看来给你送终的人到了。”
他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童,轻声道:^羽儿,我们也该走了。”
书童微微点头,立即收拾桌子上的器皿。
白衣老者正要上船之际,灰衣老者缓缓开口:^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老伙计,何必如此执着,不如放一放,歇一歇。”
白衣老者仰头望向天空,沉思道:^如若我能活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我一定随你在这山水之间饮酒对诗,做一对闲云野鹤。”
^一言为定。”灰衣老者端起茶杯对向他道。
白衣老者缓缓进入船内,书童则站于船头。
不久,两只小船相遇,书童久久注视着同样站于船头的宇文忧。书童不算英俊,但是气势却高出宇文忧一筹,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二人注视之际,船内的白衣老者沉声道:^羽儿,记住他的脸,你们未来有可能还会相遇。”
^是。”书童低下了头。
宇文忧也随即将目光移向湖心的亭子,白衣老者缓缓掀开帘子,放眼望去,陷入了沉思。
宇文忧缓缓入内,恭敬拜道:^学生拜见老师。”
灰衣老者微微点头示意坐下,目光停留在了他受伤的手上,淡淡道:^手怎么了?”
^这个……”宇文忧连忙将发红的手藏于袖中,他有点难以言表,总不能说自己刚刚伙同别人,把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打的鼻青脸肿吧。
灰衣老者没有追问下去,接着道:^听你父亲说,你与陛下约定将在明年的书院大试上取得前三甲,然后废除你与公主的婚约。”
^嗯。”宇文忧微微点头道。
^罢了,一切随缘吧。”灰衣老者从腰间掏出一本书籍,交于宇文忧,^以你的实力,就算是夺得榜首也不成问题。这本《韩非子》你闲暇之余多看看,可以让你更加了解法家。”
宇文忧双手接过,翻了一页,又立马合上,道:^老师也认为法家之学适应如今的天下,可是夫子说……”
^乱世需要重典。”灰衣老者突然接道。
他随后看向湖面,又望向山峰,沉声道:^无忧啊,老师即将油尽灯枯了。待我死后,你就将我埋于这山间,然后撒上黄土,坟前再栽几棵松树,希望保佑我大乾万年长存。”
乾政宫内,龙毅与荀冰四目相对,其中没有甜蜜,而充满着奸笑与鄙视。
二人同时间加快脚步,都想第一个进入皇权殿。
皇权殿是乾政宫第一大殿,皇帝平时在此朝见群臣,是皇帝常朝和百官办事的行政中心。
二人在殿外挤来挤去,荀冰率先挤入,连忙跪下道:^臣荀冰叩见陛下。”
皇帝没有吭声,而是将目光投向走在后面的龙毅。龙毅正要跪下,怎料皇帝挥手示意其免礼,荀冰一瞧,也尴尬的起身了。
荀冰正要开口告龙毅的状,突然被一旁的魏元宜打断了。
^晋州侯此战不仅收复了失地,而且还将邪教撵出境内,陛下应大大嘉奖。”
荀冰直接一脸懵逼,不经意间看向魏元宜,怎料魏元宜示意他退下。
^好,龙毅听旨,朕封你为从二品冠军大将军,统领左右金吾卫,行巡察,警戒之职。”
^谢陛下。”
众臣散朝,魏元宜刚一出殿,便与龙毅搭话,其余百官一看,也纷纷上前,都想巴结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
魏元宜满脸笑容的回到了府中,荀冰早已等候多时,只因下朝时,魏元宜叮嘱他来府一趟。
魏国公府建筑俭朴,无一华丽物件修饰。魏元宜身上也完全没有给人一种大乾第一权臣,第一奸臣的那种感觉,反而散发出一种文人的儒雅。
魏元宜行至正堂,荀冰连忙躬腰,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荀冰,道:^怎么,感觉自己受委屈了。”
^不敢,小婿只是不明岳父为何如此抬高龙毅。”
魏元宜端起茶杯,缓缓道:^冰儿啊,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朝廷一半的军权,在皇城中也是只手遮天。这样不好,我们应该放一放,把权力放给那些跟我们有共同目标的人。”
^岳父的意思是……”
^龙毅与长宁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们放权就等于长宁王多了一份权,到时他就有足够的力量去与陛下对抗,而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我们都会成为大乾真正的主宰。”
荀冰也缓缓坐下,思考半晌道:^如若到时长宁王做大,先拿我们开刀怎么办?”
魏元宜渐渐露出阴笑,道:^我有办法让长宁王拼死都要与皇帝为敌,而且他什么时候发动叛乱,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岳父难道是想……”荀冰仿佛猜到了魏元宜的计划,同样也露出了阴笑。
深夜的皇宫内,一神秘男子在乾政宫前鬼鬼祟祟。不一会儿,一名太监缓缓走出,仔细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寂静,太监方才将男子带入。
男子行至蜡烛前,他的样貌才得以显现。男子二十出头,粗眉毛,眼眸深沉,鼻梁微挺,唇处略显干燥。
皇帝拿着蜡烛从一处走出,低声道:^军队训练的怎么样了。”
^里面有一些文绉绉的书生,没有力气,训练起来有些费力,所以这进程……”男子缓缓上前道。
^子兮啊,如今大敌当前,你还在找借口,如若这支只效忠于朕的军队没有战斗力的话,朕拿什么对抗权臣,守护社稷啊。”皇帝将蜡烛放于案边,坐在了龙塌上。
^臣……陛下再给臣一点时间,臣必定不辱使命。”
^再给你一个月,若到时这支军队还没有战斗力,朕可要拿你是问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