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夜雨下个不停,武王府内一片寂静,静的令人可怕。白天李际刚出宫,便直接到了武王府,现如今李际与龙镇还在书房里,未曾出来,也不曾有人进去送饭。
龙毅则瘫坐在地上,背靠桌案,周围堆满了书信,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封。泪水偷偷地滑下,他再次展开信纸,只见得一竖竖优美规范的楷书映入眼帘:
“昌兴十三年,晚夏际,与君同游夜京,约定终身,而后夜不能寐,每每从梦中惊醒,梦君又回凶险之地。分别六载,每每于阁楼之上,遥望东州,祈君平安归来。今君凯旋,拜将封侯,世人皆赞将军神武,唯我知,君岂非是喜爱功名利禄之人。君只愿泛舟游于山水之间,不再拿起长剑,骑上战马,使得双手沾满鲜血。奈何君命难违,又有边境数万百姓盼君而归,君难也!涵儿今日任性一次,与君上,与万民一决高下。涵儿赢了,涵儿可以与君过着相夫教子,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了。”
龙毅早已哭的稀里哗啦,嘴里艰难地道出:“傻丫头,我只愿与你一起泛舟,我不想回东境是为了护着你,多看你几眼,你不愿我双手沾满鲜血,可是今日之事,又岂能善罢甘休,我会让满朝文武,皇帝老儿,在你的棺前磕头谢罪,我会让史官为你传记,让后世铭记。我不怕死,可一想到你,我却怕的要命,我这一生负你呀。”
龙毅陷入神伤之中,他也下定决心,为自己心爱的人讨个说法,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要做。如今李若涵死了,他的心也空了,这使得他无所畏惧。
李光辉这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心爱的女子竟变成了杀妹仇人,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长宁王府地牢。
“世子。”
纳兰如雪听到了侍卫的声音,也听到了李光辉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让她心绪不宁。有可能是来杀她的,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因为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弟弟。
李光辉刚让人打开大牢,纳兰如雪便连忙跪在他的面前,不停哀求道:“世子殿下,求你放我出去,一会就好,我把弟弟要回来,我就回来,要杀要剐,听候发落。”
“弟弟……”李光辉弓腰看向她,一脸嫌弃,“你是说纳兰煜?”
“是的……”纳兰如雪连忙点头。
李光辉一脸苦笑道:“难道是皇帝拿你弟弟的命来威胁你的吗?可是,你弟弟在被带回京后就染病而亡了。”
“什么!我弟弟他……死了。”纳兰如雪张大着嘴,眼珠里的血丝覆盖了原本深邃的眸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摊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不能言语,只有眼睛一眨一眨的。
李光辉缓缓站起,满眼同情的看着她,唉声道:“这么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你走吧,离开这个伤心地,从今以后,为自己而活吧。”
纳兰如雪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直到阳光照进,李光辉方才离开大牢。
龙镇不知为何加入了李际的阵营,竟秘密召集东境军回京,龙毅与李光辉也暗中调集京城驻军准备包围皇宫。
此时的魏元宜在府中暗骂皇帝无能,他原本昨日想在朝堂上借机除掉李际,减少后面的行动,怎料皇帝接过了虎符便放他离开。此事结果可想而知,李际必定在暗中集合军队,准备逼宫了。而他只需坐山观虎斗,但老谋深算的魏元宜打算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
驻军秘密靠近京城,监视军队的神策军禀告给了贺源,贺源于是连忙进宫。
贺源刚刚进宫便被御林军统领荀冰看见了,荀冰连忙出宫,来到了魏国公府。
魏元宜即刻吩咐下去,北衙六军若没命令,不得擅自妄动,荀冰也命令左御林军监视城外动静,自己则在皇宫随机应变。
皇宫内,皇帝慌忙召见群臣,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南宫极沉声道:“长宁王殿下突然造反,必有隐情,臣愿陛下与殿下会谈,询问殿下何意,切勿因误会,而导致兵戎相见。”
“误会!”
众人寻声望去,荀冰身披铠甲入殿,后面跟着面色红润的魏元宜。
赵国公王追喝道:“大胆魏元宜,你无诏入宫,难道是想要造反不成。”
“造反……”魏元宜满脸苦笑,望着众人,“到底是何人造反?李际召集数千死士已经在来皇宫的路上了,不久,驻扎在皇城的八万大军也会在顷刻间兵临城下,就连东境军也在蠢蠢欲动,有西进之危。诸公贪生怕死,竟想让陛下与叛军会谈,南宫丞相为官数十载,怎会不知,这无疑是羊入虎口,还是诸公原本就心如明镜,就是想要拿陛下的命来保全自己。”
众人瞬间躁动起来,皇帝更是久久的盯着南宫极,只见南宫极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
宇文凌赶紧站出解围,道:“陛下,老丞相只是怕大乾陷入危机,怕陛下背上无故讨伐亲叔的骂名,既然魏公已查明长宁王造反属实,那臣便请陛下下旨讨贼。”
“臣等请陛下下旨讨贼!”随后众人皆下跪喊道。
魏元宜露出了阴笑,皇帝更是振奋,道:“长宁王李际犯上作乱,结党营私,有失朕望,辜负大乾列位先帝,今朕昭告天下臣民,废长宁王爵位,褫夺兵权,就地正法。”
“吾皇圣明!”
全场只有魏元宜在皇帝宣布圣旨后,大声开口喊道。
京城外三十里。
主账内。凤权连忙召见将军们商讨正在京城中发生的大事。
凤权手握长剑站于沙盘前,道:“陛下有旨意,命我们埋伏在京城的这座山坡上,监视长宁王军的动向,一旦长宁王军准备攻城,我们便趁机杀出,与城内守军联合作战。”
“城内守军……将军相信他们。”一位少年将军站出询问道。
“是啊,陛下命令我们培养新军,就是因为城内军队的指挥权早已落入各方势力的手中,保不齐,我们偷袭之时,他们也将我们与长宁王军一同击杀。”另一人附和道。
凤权摆手道:“这个放心,陛下让我们相信他们,你们只需记住一点,就是务必确保那些王孙公子的安全,陛下说了,他们的命可比我们任何人的都金贵。”
凤权说完后,又一人站出问道:“那为何不联合周围驻军一起回京勤王?”
“如今临近京城的只有洛州府兵,但据斥候来报,东境军有向京城进军之动向,如若让他们来救,城池无兵,到时局势必定大乱。”凤权也是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龙镇竟与长宁王勾结,而且还调动了护卫乾国边境安全的军队,这可是惊天大变啊!
皇城内的李际一路畅通无阻,只遇到了一小部分人的阻止,只因为南衙十六卫大部分被李际控制在手里,北衙六军又按兵不动,阻挡的只剩下大臣家的家丁以及京兆府尹的一些官吏,皇帝的主力左右神策军则负责留守皇宫。
一名神策军士兵慌忙进来,慌张道:“启奏陛下,叛军已攻入皇宫。”
“什么!”
众人瞬间慌作一团,皇帝更是瘫坐在阶梯上。
南宫极缓缓走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魏元宜,别有深意地道:“魏公,你掌管北衙禁军,为何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内,叛军便攻入了皇宫,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圣上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魏元宜缓缓端起一旁的茶杯,注视着南宫极道,“本公虽然掌管北衙,但却不负责操练之事,本公也没想到他们竟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丞相让我怎么办,难不成现在将他们统统撵去校场加紧训练呀。”
说完后,南宫极更是恼火,差点没喘过气来,被儿子南宫祁扶到一旁休息。
半晌之后,侍卫又来报,李际率人在皇宫里见人就杀,城外的战争也开始了。凤权所部杀入敌军大阵,城墙上的军士不停地往下射箭,双方死伤无数,逐渐呈血流成河之势。
混战中,凤权带领数百人趁机进入城中。此时的宇文忧与南宫阖也逃了出来,悄悄加入了混战。他看见凤权带人进了城,便连忙拽着南宫阖紧随其后。
凤权与守军打好招呼,便带人往皇宫的方向跑去了。
一路上的惨剧使得凤权一行人大惊失色,有的人早已瘫坐在地。宇文忧环顾四周,也不由得心头为之一颤。
凤权的脚边滚着一颗人头,而它的主人则被淹埋在无数具同样的无头尸体中,估计亲人来了,也认不出他们了吧。鲜血滴滴答答流,老人被杀于门前,临死还在保持晒太阳的姿势。还有一群小孩呈手拉手的死状。
此时的皇宫内,李际击溃了神策军,与皇帝相见。
“李际,你好大的胆子。”南宫极愤怒地指着浑身沾满鲜血,如同死神般的李际。
李光辉歪头舔着刀身,笑道:“诸位大人,我们只要狗皇帝,你们现在离开,保证你们安然无事,明日还是大乾的臣子。”
“哼,我范氏世代深受皇恩,忠君爱国乃我氏之责,死又何妨。倒是尔等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屠戮无辜百姓,难道就不怕遭了天谴吗?”
“天谴?乱臣贼子?庆公是在说本王吗?”李际手握长剑,缓缓往前迈进,“这皇位,这天下,本该属于本王,父皇也有心传我,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迂腐和愚蠢的儒人,非要讲究什么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导致本王与皇位无缘,但是本王不仅没反,而且还守护了大乾整整二十六年。要说真的有乱臣贼子,恐怕不是本王,而是站在皇帝陛下身后的魏元宜吧。”
众人皆把目光投向魏元宜,魏元宜心虚的望向四周,抿着嘴转着老谋深算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