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之上,阴云密布,闷雷滚滚,暴雨滂沱,狂风呼啸着掀起滔天巨浪,重重砸下,乘风营的这一艘刚从交战中脱困的战船本就身中数弹支离破碎,如何承受的住这泰山压顶般的巨浪。只是一瞬,便被巨浪砸的粉碎,船上的百十个大周士兵绝望的坠入漆黑的无边深渊。
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军士,猛地冲出海面,一手紧紧抓住一块破碎的船板,一手疯狂扯去身上的铠甲,他艰难的吐出口中又苦又咸的海水,冲着他面前距离他十来尺的小兵大喊道:“小结巴!撑住!我来救你!”
那被叫做小结巴的士兵艰难的挣扎,他受伤了,双腿都被木棍固定,之前跟海寇作战,海寇的炮击中了炮位,小结巴被气浪波及,断了双腿,此时,他腰间还挂着一串圆滚滚充着气的猪尿泡,勉强不让他沉下去,可也仅此而已。他艰难的向云渊伸出手臂,云渊铆足了劲儿去抓小结巴的手,然而海水疯狂翻涌,本来就差一丝就可以抓到,却又被推开了几尺。
“阿··阿渊··有··有··东西···在··在···拉··我的···腿···”小结巴喊了几声,竟开始下沉,云渊顾不得许多,连忙松开木板,猛地划水向小结巴游了过去,一把抓住小结巴的肩膀,试图将他提出水面,然而小结巴竟犹如千钧之重,拉着云渊猛地下沉,云渊惊恐的发现,小结巴的一条腿上,竟缠着一个巨大的触手,在将他拉向无底深渊!!!
云渊拼命踩水,然而却徒劳无功,却见小结巴毅然解开捆在腰间的猪尿泡,给他系在了手臂上,云渊拼命摇头,却见小结巴的嘴中冒出气泡,那嘴型说的分明是“阿渊··活···活下下去”。下一刻,小结巴挣脱了云渊的手,猪尿泡的浮力立马扯着云渊开始上浮。云渊眼睁睁的看着小结巴嘴角带笑的,沉入幽暗的深渊,此时,又是一个巨大的触手向他甩来,重重拍在了他的身上,云渊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阵剧痛从眉心传来,云渊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面前竟是一个巨大的黑影,锋利的喙直奔他的面门,云渊本能的抓起手边的一块石头,砸在了那黑影头上,只听见一声凄厉的鸣叫,那黑东西重重的栽倒在了云渊的身上,这一下压得云渊吐出了好几口海水。云渊将那黑东西从身上推开,趴在地上疯狂的咳吐起水来。
许久之后,难受的感觉才渐渐消退,呼吸终于顺畅了,然而吐净了水,饥渴的感觉顿时让云渊一阵晕眩,旁边的黑东西一阵抽动,吸引了云渊的注意力,恍然发现竟是一只体型巨大,周身黑羽的海秃鹫,一股血从云渊眉间涌出,云渊抹了一把,“好你个死鸟,想拿我当晚饭,看今晚谁吃谁!”说罢,又操起石头,对准鸟头又是狠狠一击。秃鹫的热血流了云渊一手,云渊竟咽了一口唾沫,然而,苦咸干裂的嘴里哪有一丝水分?云渊索性贪婪的抓住创口吮吸起来。他太渴了,用力的吸着,不放过每一滴液体,这臭鸟的血此时在云渊嘴里竟是无比的甘甜清冽。许久之后,云渊才松开了口,他满意的吐掉嘴里的鸟毛,喝了这些血,云渊的神智总算清醒了一些,他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在一片沙滩上,周围都是些枯骨和腐烂的不知名尸体,几只肥胖的秃鹫正落在上面贪婪的啄食,除此便是些破碎的木板和帆布,远处的海上正是日落十分,赤红的阳光洒满海面,云渊明白了,是海浪将他送到了这里,让他活了下来,只是手上捆着的猪尿泡此时不知去哪儿了,多半已经遗失在海中了。
云渊拧断了鸟头,提到面前看着这已经被砸扁的脑袋,道:“既然你送上门来了,就便宜我吧,就算是老天给我的补偿”说完,便将那头朝着远处狠狠扔去,周遭的几只秃鹫受到惊吓,连忙飞走。云渊摸了摸腰间,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他解下腰带,从里面找到一个细长的油包,打开看时,是一枚火折子和一把小刀,好在一直用油纸包着,没有沾水,“太好了,今晚有炙鹌鹑吃了。”云渊提着那肥硕的海秃鹫身子,就去那海边开始处理起来,连皮带毛褪去,晾在一边,又在沙滩上挖了个坑,暂时将腥臭的内脏埋在里面,他得留着这东西,如果此处荒无人烟,他还得用这腥臭的东西来钓鱼。这鸟的血基本是被云渊吸干了,故而不用担心血腥气引来什么恶兽,处理完这些后,太阳也只在海面上留有一丝,云渊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对着海面啐了一口。
火很快升起来了,云渊从海滩上捡了几根碎木头,搭了个简易的烤架,将秃鹫光秃秃的肉架上去炙了起来,无片刻,肉香四溢,早就饥肠辘辘的云渊扯下一条腿,大快朵颐起来。上空,几只秃鹫高高盘旋,它们被这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吸引,却始终不敢落下,那火光为云渊在这沙滩上开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
吃饱之后,云渊又觉得有些口渴,沙滩不远处就是黑漆漆的树林,从林子里找点水不算难事,夜幕降临,云渊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开阔的海滩上,经验告诉他,一来,夜间的海风堪比最阴损的刺客,会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的精气抽走,一旦受到风寒,便如同没了半条命。二来,此地到底是何处,他并不清楚,刚才点火炙鸟可以说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踪迹,久留必然有危险。云渊切下两块厚实的鸟胸肉揣在身上,将剩余的鸟肉用一块破帆布包起来,挖个坑埋了下去,并立了一根木棍做记号,随后点起一根火把,采灭火堆,拆散烤架,用沙子埋了埋,随后开始往沙滩后的树林走去。
深夜探路可以说十分危险,又无法辨别方向,刚刚他根据夕阳落下的方向勉强判断了一下方位,可是在夜里摸索却是十分容易迷路的,走了约莫一二里路,灌木越发密集,周围的树丛中也隐隐有了动静,云渊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天太黑,分辨不出是什么,他发现一颗较为粗壮的,便取出随身的小刀,往树身上一插,借力身形一跃,攀着树枝边爬到了茂密的树冠上,忽然,迎面一阵腥臭的阴风,云渊猛地一闪,一道黑影嗖的一声擦着云渊的面颊飞过,云渊趁机挥起手中的小刀,将那黑影斩成两截,云渊抓住其中一截,竟是一条手腕粗的白花蛇。这提醒了云渊,这树丛中蕴藏着太多的危险,不过好在他斩了这条蛇,云渊挑了一个结实的树杈靠在上面,破开蛇皮,将蛇血涂抹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将蛇斩成数段,挂在旁边的树枝上,这些东西可以给活着的蛇一个警示,蛇很聪明,如果发现了致命的东西,绝不会靠近。
收拾完这一切,云渊灭掉火把,因为在纯粹的黑夜中,光明有时候并不一定可以带来安全。
海上风又起,浪潮之声此起彼伏,云渊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想起小结巴最后的模样,心中一阵抽动。
小结巴是他在刚参军入营时认识的,大周的阳明海军要扩军远征海寇,不少轻壮儿郎都投身军中,想要一展抱负,云渊和小结巴就是在分配舰船时认识的,两个人被分到了同一个条船,小结巴本来嘴就不利索,身体又瘦弱,跟别人被分配到一个炮位的时候总是被人嫌弃,船上的人总是看不起他,觉得他碍事,而负责观望的云渊却不觉得,他很佩服小结巴,因为当他问小结巴为什么要加入阳明海军时,小结巴说:“我··我的家···家··被海··海寇,屠··屠完了。我···我·要··报··报仇!”
在云渊眼中,小结巴要比那些只是为了博功名利禄的人强上百倍。二人在营中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实际上,也只有云渊愿意跟小结巴说话,其他人都害怕被小结巴带偏。
在军营中,小结巴给云渊讲过他的理想,他想要有一艘自己的船,跟家人出海,带着一船的鱼虾满载而归,那是他姐姐的梦想,后来成了他的梦想。云渊曾对小结巴许下诺言,等平定海寇之乱,便一起去买一条大船,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永远沉入冰冷黑暗的深海之中了。
那巨大的触手,到底是什么,每每想到那东西,云渊就心有余悸。
云渊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空气中湿漉漉的,身边浮着一层薄雾,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翻身落地,白天看这片树林与晚上不同,不少小兽此时正攀在枝头寻觅吃的,还有些不知名的昆虫,落在了一张挂满露水的网上,一只花花绿绿大着肚子的蜘蛛笨拙的爬向网心上的昆虫···
当务之急,是找干净的水源,在这种地方,没有比露水更干净的了,云渊摘了几片挂着露水的树叶,贪婪的舔干净了上面的露水,只是这一点,对于极度缺水的他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一连舔过十几片之后,云渊也觉得嘴中没有那么干渴了,他取出鸟肉吃了几口,精神一振。
他向前看了看,树林绵延幽深,不知道通向何处,云渊思忖片刻,决定先回海滩上看看。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趁着晨雾迷蒙,云渊小心翼翼的回到海滩上,一切还如同他昨日布置的那样,丝毫未动,沙滩上也只多了一些破烂的玩意儿,都是被海浪冲上岸的,看来是没什么人来,云渊依旧不放松警惕,认真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柄锈蚀严重的弯刀,是海寇最常用的款式,不过手柄上的布已经烂掉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云渊简单的磨了磨,把刃磨锋利了些,用帆布重新缠了缠手柄,随后便提着锈刀开始沿着海岸线走,一边走一边搜寻。
晨雾散尽,云渊终于在一处枯树中找到了一泓清水,云渊用舌尖尝了尝,只有些腐木的味道,不苦不咸,立即趴上去大口喝了起来,喝完后,还从沙滩上找到一个破瓦罐,随身带了半罐。
喝过水后,云渊感觉自己又有了不少体力,他找到了一处开阔地,往上看,发现远处似乎是一座底矮的山峰,山顶是平的,看上去,似乎是一座火山,云渊仔细想了下瀚海图中有火山的地方,只有三座火山岛,三座火山岛上都有大周的港口和驻兵,如果这便是三岛之一的话,那他可是有救了。
只要沿着海滩走上一圈,就能找到港口,说走就走,云渊犹豫着要不要扔掉锈刀,万一被误会成海寇被一箭射死那可是冤到家了。不过转念一想,先带着,万一遇到什么野兽,也好有个防身之物。
这个岛似乎有些大,云渊走了半晌,直至中午,竟仍然没有走完一圈,不过好在现在有水有食物,他歇息了一会儿,吃完食物和水,便提着刀继续前进,又出了汗,浸泡过海水后的衣服和披风被阳光一晒,迅速板结,云渊索性脱去衣裤扎成包袱,只着短衣,提刀继续前进,直走到太阳落入海中,前方沙滩变成卵石滩,逐渐陡峭起来,云渊轻轻踩着石头攀爬上去一看,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木头搭起来的简易码头,云渊顿时喜上眉梢,正要往那码头方向跑去,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看那码头的样式,并不是用的周人传统的卯榫结构,反而更像是海寇常用的用麻绳捆扎的办法。
瀚海上还有海寇占据的火山岛么?从未听说过有此等情报,云渊思索片刻,又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那码头位置十分刁钻,安置在一个凹进的石崖下,前后都无路,为了不暴露自己,云渊将衣服包藏在一个灌木丛中,自己则提着刀悄悄下水,在水面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借着夜色凫水从海面上悄悄游了过去。
码头大约伸出崖口两丈有余,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云渊小心翼翼的叼着刀爬上码头,发觉入口是一个礁石围成的山洞,约有丈许高,里面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硫磺的气味。好像,还有奇怪的声音发出来,乍一听好似海浪的回响,不过这当中,还夹杂着几声别的声音。
云渊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试探,他现在就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越往里走,硫磺味逐渐浓了些,看来这个洞应该是通着火山口,有硫磺味倒是没什么意外,不过硫磺作为制作黑火药的原料,一向由朝廷严密管控和开采的,已知的地图上,所有的硫磺矿都是官营开采,有重兵把守,而这里别说重兵,连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说明一点,这里,并不在瀚海图的收录当中。
随着深入山洞,周围越来越黑,冰冷的水从石洞上滴在云渊的身上,云渊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往里走,海浪声渐渐小了,然而,前方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黑漆漆的洞中也有了昏黄的光亮,云渊顿时警惕起来,这声音,分明是海国话。
这些话中夹杂着狂笑,起哄,有些是海国人拿来骂人的话,跟海寇打过多年交道的云渊自然知道这话中的肮脏之意。
“可恶,莫非是海寇又在作乱!”云渊握紧锈刀,一步一步往前挪,那声音越发清晰,当中还夹杂着撕裂布料的声音,和女子的哭喊求救声。前面就是洞口,云渊看到并没有人把守,他根据声音分辨出大约有五六个海寇的样子,看来是狗改不了吃屎,在这洞穴中行那肮脏的勾当,只是可怜了那女子。云渊从洞口处缓缓探出半个脑袋,看清了洞中景象,跟他判断的没有出入,一共五个人,都是秃头短衫木屐,典型的海寇装扮,其中一个背对着自己的明显是海寇头目,他已经褪下了裤子,正在戏谑着强行掰扯着一双瘦弱细长的腿,在而其他几个为虎作伥,其中三人按住女孩的手臂和肩膀,余下两个也褪下了衣物,手把玩着,准备吃第二餐,女子越是哭喊挣扎,这六个海寇就笑的越猖狂,殊不知此时,危险已经降临。
云渊轻手轻脚摸到距离海寇不足十步的位置,躲在一块礁石后,眯着眼四处看了看,确认了没有其他海寇,此时,五人都围在女子周围,他们的弯刀横七竖八的撂在地上,那个海寇头子已经趴在了女子身上,其他五人开始起哄,正是最为放松警惕之时,云渊瞅准时机,一个侧滑来到距离最近的海寇身旁,手中锈刀狠狠划过那海寇的脖颈,一刹那,那海寇的头颅宛如一个皮球咕噜噜滚落,血喷涌而出,他身旁的海寇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锈刀便捅穿了他的胸膛,云渊拔出锈刀,那海寇的血瞬间喷了海寇头目满背,这海寇头目此时才发现不对,想要起身,然而那女子已然脱离了束缚,用瘦弱的双手死死的箍住他的脖子,同时用膝盖狠狠的一顶。海寇头目的脸顿时变成绛紫色,嚎叫着滚到了地上。
其余两个海寇见状要逃,却被脚下的裤子绊倒,眼瞅着他们要捡起地上的兵器,云渊用脚挑起一把锋利的弯刀,拔刀出鞘瞬间将其中一人钉在地上,另一人爬起身来,提上衣服的空档,云渊扔出锈刀,正中那海寇面门。
三下五除二,四个海寇喽啰都被杀死,云渊拍拍手,一回头,却被那一抹白晃到了双眼。云渊连忙后退数步,捂住眼睛,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不是故意的。”虽然这么说,那捂眼睛的手却是悄悄开了个缝,不过他当然不是为了窥看,毕竟也不知这女子的真实身份,他也要有所防备,这是女孩子的年纪看起来与云渊相仿,只见那女孩子旁若无人的从地上捡起一条细绳,将一头凌乱的长发束了起来,虽然云渊并未动歪心思,不过依旧还是大饱眼福,这个动作可谓是将上下展露的一览无余,女孩子似乎刚才挣扎时,腿上受了伤,有血流了下来,然而女孩却毫不在意,她来到一具尸首面前,哧的一声拔出那柄弯刀,迈步走到那个蜷缩在地颤抖不止的海寇头目面前,足踏着血水,而她本人丝毫都不在意。只见她扬起刀,低声道:“多代斯?无图可惜代斯?”
云渊顿时警惕起来,女孩子说的也是海国话。然而下一刻,他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到,这才发现,女孩子竟用刀剜出了那海寇头目的一颗眼珠子。那海寇那还顾得那儿的剧痛,连忙起身,摸起最近的一把弯刀怒吼着扑向女孩,“阿娜达阔罗森!”
这句话云渊听得懂,这一句烙印在他沉睡记忆中的一句话。
“姑娘小心!”云渊本能的冲上去,踢起地上一柄刀,锋利的刀刃顿时贯穿了那海寇头目的膝盖,那头目嚎叫着倒在地上,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女孩子提刀上前,先是一刀切断了海寇的手筋,挑飞了他手中的弯刀,随后,高高举起刀,自那海寇肥硕的肚子上深深的扎了下去。
“西奈!”女孩怒道。
海寇的惨叫顿时充斥了整个山洞。然而这并不是他生命的终点,那柄刀接着向一侧一拉,花花绿绿的脏器顿时涌了出来。
“西奈!”
“西奈!”
“西奈!”!!!
这话的意思,云渊也懂。
而女孩子似乎并没打算停下来,她的身上和脸上溅了不少海寇头目的鲜血,海寇头目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一刀,一刀,直到那海寇没有一丝气息。
云渊咽了口唾沫,当然,他并不是馋什么东西,而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血腥,他想吐。
女孩手中的刀已经成了锯齿状,算是砍废了。她将刀一扔,从地上捡起自己那件已经被扯烂了的袍子,裹住了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挪的往洞外走,她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一双幽邃的深黑色眼眸看着云渊,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你”
这是大周话。
“姑娘,请留步”云渊说道,姑娘却没有停下,回过头依旧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却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夜幕中,云渊拖着海寇宛如沙袋一般的身体,尽数丢入了大海。整个山洞中依然充斥着血味,不过总算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仅如此,云渊还在山洞中发现了不少粮食米食,有清水,熏肉,干鱼,菜油,甚至还有几坛子酸辣爽口的萝卜块,角落里码放着对堆积如山的罐子,开始云渊还以为是酒,打开一看,刺鼻的硫磺味差点没给他送走了。不过这味道还是好过血味,云渊取了一坛,在地上撒了些,盖住了一些难以清洗的血迹。忙活到半夜,总算是把洞里整理的像个样子,他收拾出来一张床铺,虽然不甚干净,总算还算柔软,他先是远远地用木棍戳了戳女孩的手臂,确认的确是没有意识,之后又犹豫再三,走来走去,自言自语:
“大丈夫非礼勿视,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忍心?地上很凉的。”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呀!”
“她很虚弱,需要人照顾,现在这洞里没有第三个活人了,你若是不救她,你不就是害了一条人命?”
“可万一她醒过来,把我给杀了呢?”
“你也说了只是万一,那万一她醒过来不怪你呢?而且,只是救她一命,又不会让你干什么,她有什么道理杀你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等等,莫非,你在紧张,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
“你有!你脸上写满了紧张。”
云渊自言自语着,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意识中用木棍在地上划出了两个字,“紧张”
哎呀,死就死了!云渊扔掉木棍,红着脸转身,将女孩横抱起来,入手轻盈柔软,还有些烫,他眯着眼睛,把头扭向一边,将女孩放到了刚刚整理出来的榻上,给她盖上了兽皮。兽皮有些小,顾上便顾不得下。
“该死的海寇,个子不高,被子也这么小。”云渊骂了一句,最后无奈,只好给她盖了两层。
用干鱼和咸萝卜炖的鱼汤好了,云渊盛了一碗,走到女孩旁边,见女孩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不得已,扶起女孩,用汤勺轻轻撬开女孩的嘴唇,将鱼汤喂了进去。捯饬了许久,才喂进去小半碗,大多数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云渊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如此笨手笨脚,此时,云渊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看来是饿了的缘故,没办法,只好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一顿秋风扫落叶,一锅鱼汤连同鱼肉和萝卜都下了肚,锅中干干净净。
云渊摸了摸有些涨大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背起四把还堪一用的弯刀,决定自己去洞口守着,之前那几个死鬼应该是岛上唯一的海寇了,因为只发现了五块榻,但是毕竟有个码头在这里,万一再来一船海寇,他们二人可就危险了。
洞口处的海风出奇的冷,这个凹口仿佛是个口袋,将海面上的风尽数兜在此处,寒气不散,故而到了半夜,越发的冷了。云渊去把自己之前藏好的衣袍取来,穿在身上,虽不很暖和,倒也可以遮蔽身体,他倚在石壁边,听着海风,四把弯刀就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上。云渊想的很好,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随时可以拔刀跟来人拼命,然而忙了大半宿,加上鱼汤吃的太饱,云渊竟倚在石壁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阳光照到了云渊的身上,非常暖和,云渊缓缓醒来,发现身上竟盖着一块兽皮,猛然间意识到女孩醒了,连忙跑到山洞中,见那床榻上竟空空如也。“姑娘,姑娘?”云渊大声喊着,然而并没有人应答。
“看来是走了,不过,这样一个海岛,她能去哪儿呢?罢了,本来都是天涯沦落人,管得人留,还管得人走不成。”云渊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洞口,忽然问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他循着香味望去,发现锅中竟煮着粥!旁边,还摆着一盘炙好的鱼干!
“这····不会是给我做的吧,以此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云渊留意到一旁的碗是两只,鱼也是两只,“看来不光是给我做的。”云渊傻呵呵的自言自语道。
云渊提着刀走出山洞,阳光正盛,云渊忽然看到不远处,似是有一个人影水中浮沉。
云渊警惕的提起刀,小心翼翼的凑近去看,结果一看之下,顿时脸一红。
海中的是那一抹熟悉的倩影!
云渊一激动,脚一划,鹅卵石划拉一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云渊连忙转过身背对女孩道:“姑娘,对不起,在下不知道是你···”
那姑娘看到云渊背对着自己的模样,嗤笑一声,她趁着海水晒热的时候清洗一番,竟让这个小子撞见了,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也洗完了,她缓缓地来到岸边,踏着鹅卵石轻盈的走到云渊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在怕什么?”
“姑娘···昨日··哦不··今日···在下实在不是故意···”一时间的语无伦次,却逗笑了女孩,她故意贴近云渊的耳畔,低声道:“你昨天,不都已经碰过了么”
这一句,顿时让云渊的脸红到耳根。
姑娘穿着补好的袍子,二人面对面坐在山洞里,吃着面前的炙干鱼和粥。一开始,二人都一言不发,许久之后,还是女孩先开了口。
“你是大周人?”
云渊顿了顿,回答道“嗯。我叫··”云渊本想说出自己的全名李云渊,但是一考虑自己在军中时用的便是假名,便道:“我叫云渊,家住大周商阳城,姑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