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座的八仙桌,凌霄坐在最上位,陆远陪坐在一旁。
凌霄刻意观察着刘秀,这是他第一次见刘秀,位面之子果然人中龙凤,长得很帅。身高七尺有余,额头宽亮,鼻梁挺直,恐怕就是相书上所说的“隆准、日角”之帝相。
偏偏刘秀面相很有亲和力,容易让人有亲近之意。
上次与陆远见面,席间多次提起他这位同学,凌霄便起了接近的心思,结个善缘也罢,了解一下未来对手也罢,刘秀是位面之子,凌霄是搅局人,终究会碰面的。
朱祐、邓禹,凌霄有印象,刘秀手下有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二。
朱祐的故事记得最牢,和刘秀在太学合伙卖药丸的,和刘秀、刘縯两兄弟自小就认识,是刘縯的忠实粉丝,刘縯死后才一直跟随刘秀。
邓禹,一开始凌霄并没有太多印象,等见到这个还是儿童模样的邓禹时,他这才想起,这位十三岁就进太学的神童,正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号称是刘秀的张良。
不过凌霄对云台二十八将并不感冒,原因非常简单,这二十八人,全部来自两个地方,一半多来自南阳颍川集团,另外一小半则全部是河北集团。全部是最初跟随刘秀打天下的将领,一方面代表刘秀此人还是很重感情的,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才能让这些将领一直跟随;另一个方面,也说明这二十八将有局限性,天下之大,英雄之多,难道只存在于这两个集团乎?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凌霄对刘秀也不感冒。
……*……
这个史书上记载得几乎完美的东汉开国皇帝,细考起来,离完美差远了,甚至存在严重缺陷。
其一,对手太弱。
王莽本身就是个理想主义的书呆子,除了道德标杆,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弱爆了,手下大将也是胸无大志,平庸得很。绿林起义军后面拥戴的刘玄,连他哥哥刘縯都拼不过,还要靠阴谋诡计诛杀,强不到哪里去。
刘縯声名在外,多次击败莽军,刘秀是靠大哥才能加入绿林军的,不然真没他什么事。
其二,说他没杀功臣,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马革裹尸”这个成语,出自东汉名将马援,马援最早是陇右军阀隗嚣的手下,归顺刘秀之后,立下了赫赫战功。统一之后,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被封为伏波将军。
马援平定交趾二征起义的战事结束后,曾经在交趾往南,汉日南郡的最南边界,立下“马援铜柱”,铜柱上刻着铭文“铜柱折,交趾灭”!按史记推测,马援铜柱所立位置,怕是在越南广治再往南一些。(《广州记》有云:“援到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
马援在征讨异族时,曾经发过誓言:“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后汉书·马援传》)
东汉少数能打的将领里,马援算一个。
建武年间,武陵郡发生五溪蛮叛乱,武威将军刘尚率军征讨,结果全军覆没。第二年,叛军攻入武陵郡郡治临沅,威胁到了东汉的统治。马援此时已经六十多岁高龄,仍然请求出战征讨,率大军四万南征。
马援用兵如神,很快打败叛军主力,叛军逃进深山老林。追击过程中,马援和副职耿舒在行军路线上产生了严重分歧,请示刘秀后,刘秀支持了马援的战略选择。耿舒于是心怀不满。
官军在山林中与五溪叛军展开了殊死拼杀,山险林密,官军久克不下,又正值炎夏酷暑,瘟疫暴发,战死病死者无数。
耿舒于是不停上奏打小报告,把兵困险境全部推到马援身上,耿舒的哥哥耿弇(yǎn),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帮着弟弟上书攻击马援,刘秀耳根子软,便委任女婿梁松为虎贲中郎将,充任监军官,去调查马援,接收马援的军队。
接到带着谴责的圣旨,本就年老体弱,身染疾病的马援,悲愤交加,当场吐血晕倒过去,这一倒就没有站起来。
一代名将,结束了自己辉煌而又悲哀的一生。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梁松以前就和马援有仇,早就怀恨在心,马援死了,仍然不肯放过,还要借机陷害,刘秀信了,追缴了马援的印绶,剥夺了他的官爵,吓得马援家人不敢风光大葬,只能偷偷把马援给埋了,据说就是用马革裹着尸体葬的,当真了却了马援“马革裹尸”的誓言。
直到马援家人六次上书诉冤,刘秀才消了气,马援得以迁坟安葬。
这样一位替刘秀开疆拓土、南征北战的将领,最后的下场如此凄凉,可见刘秀的胸怀狭小。
除此之外,韩歆、邓奉、彭宠、庞萌、欧阳歙等等,都曾经是有功之臣,先后被杀。其中韩歆死得最冤,死于言语耿直。
《后汉书》:尝因朝会,闻帝读隗嚣、公孙述相与书,歆曰:“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帝大怒,以为激发。
《后汉书》: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坐免归田里。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十五年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韩歆免,自杀。
按当时律法,对于有罪贬谪的官员,路上被诏书责问,就是逼其认罪自杀。
所谓云台二十八将,都得已善终,其实很容易理解的。
云台阁是刘秀的儿子——东汉第二位皇帝刘庄盖的。东汉明帝永平三年,汉明帝刘庄在洛阳南宫云台阁命人画了28位大将的画像,称为云台二十八将。
冤杀不冤杀不重要,被刘秀杀的,总不能称为云台二十八将吧?
其三,刘秀抵御外敌很弱。
刘秀在位时,放弃西域,丢了河西走廊、河套等大片疆域,虽然不能说是“丧权辱国”,但丢失的土地甚至不下于清晚期。
手下将领屠城杀俘他不管,军阀造反他妥协,就连匈奴在边境烧杀抢掠他也能视面不见。诸如此类,所以说他完美,简直是对真正的一代天骄们的侮辱。
……*……
在凌霄看来,位面之子刘秀的成功,一靠运气,二靠隐忍。
然而,刘秀毕竟是位面之子,凌霄可以不感冒,却不能不重视。
所以他很热情:“原来你就是刘秀刘兄,陆远常常在我面前夸赞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幸会幸会!”
把刘秀夸得脚打软,他最怕别人和他扯什么龙啊凤的,这要让莽皇帝注意上了,麻烦就大了。于是连连摆手:“陆兄弟谬赞,我就一普通太学弟子,读书之余,还要靠售卖为生,惭愧得很。”
“哈哈哈~刘兄莫要过于自谦,再说售卖为生,何来惭愧一说?我便是以售卖为生之人,而且还没读过什么书,你要说惭愧,我岂不是无地自容?”
众学子见凌霄和气,年龄又不大,很快就熟络起来。
等坛泥掀开,浓郁的酒香充满屋内,早被陆远夸上天的九霄玉液呈现在众人面前,学子们个个都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醉人的香气吸入腹中,年仅十三岁的邓禹并没喝过酒,吓得赶紧将面前的酒杯推开,满脸紧张。
把众人惹得哈哈大笑。
虽然都是同学,年岁却并不相仿,有十三岁的娃娃学生邓禹,也有垂须颌下的中年学者庄光。
庄光此时摸了摸胡须,叹道:“陆远近日,总是夸赞这九霄玉液,今日得尝,果真妙不可言,比我‘扬州稽山酒’丝毫不差,啧啧,好酒!”
朱祐不以为然:“庄兄莫要吹,‘扬州稽山酒’虽然也是好酒,但比不上兰陵酒吧?凌兄弟的九霄玉液,比那兰陵酒也是丝毫不差,稽山酒尚嫌不足,醇厚不如兰陵,酒之浓郁,则不及这九霄玉液。”
“咳~咳~你是没有尝过十年的稽山酒,不然便不会此般轻易下结论。”庄光自然要为家乡美酒辩护。
“哪有你这种比法,要比,等这九霄玉液放上十年再来比。”
扬州稽山?应该是指浙江绍兴了,中国黄酒之都。
凌霄举起杯:“酒有很多种口感和味道,每个人的喜欢不同,有人喜烈,有人喜醇,倒也不好相比。兰陵和稽山都是天下名酒,九霄玉液能与之相比,已是兄弟的荣幸。来,我敬大家!”
众人喝得开心,把只有十三岁,又不喝酒的邓禹给冷落在一边。
邓禹年方十三便进了太学,是有名的神童,常常被人捧着,自然受不了这般冷落,小孩子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疆华离得近,捅了他一下,笑骂道:“嘴里吃着肉,却说着这种话,邓禹你发颠啦。”
邓禹鄙视了疆华一眼道:“学生该有学生的样,喝酒吃肉有辱斯文!”说完,又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众人被他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