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凌霄解释，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椅子画得太特么像了。

　　郑朴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些许波动，画工的地位不高，但读书人不会看不起画工，书画一家。

　　“凌小哥，这是你画的？”

　　“不敢瞒先生，是的。”

　　凌霄没想隐瞒，这图纸，自己会画，比说来自师门更有好处。再说之前在地上还画过曲辕犁呢，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画图纸，这个由别人去脑补就好。总不至于，有人会相信凌霄天生就会画画，还画得如此骨骼清奇吧。

　　最后脑补的结果，只能是奇遇，神秘师门……

　　语不惊人死不休。凌霄谦逊淡定的肯定回答，再次震惊全场，也无形中拔高了少年的地位。

　　刘尚折服，先前的一些不快，立即就抛到脑后，抢到前面，轻轻抚摸着帛画图纸，喃喃自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凌兄弟，我知道你所说之计了！有了这帛画，哪怕普通木匠，也能按图索骥，快速制造出这批家具，产量至少能高出数倍。而且，天南地北，不用等到看实物，拿到这帛画就能制造……”

　　说到这里，刘尚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滴乖乖，这家具帛画制作图，简直就是绝命杀招，随便哪家有实力的同行拿到，就等于捡到一个聚宝盆。

　　“随便哪家”，意思就是不一定是自己家的意思。

　　古代交通闭塞，特别是汉中郡，被群山环抱，出入皆是险途，车马运输很是艰难。

　　要想将新式家具卖到汉中之外去，比如京城长安，成品家具运送几乎不可能，容易损坏不说，费用也高得吓人，搞不好钱没赚到，反而亏钱。

　　所以一般由技艺高超的木匠师傅，先学会全套的制作方法，然后再到长安手把手教其他木匠。或者各地的木匠集中到汉中来学习，学会后再派到各地去生产制造。

　　两种方式同样耗时耗力，而且谁能保证木匠一学就会？又如何保证这些木匠不会被他人收买？

　　古代木匠制造器具，在图纸没有出现之前，都是手把手教学，效率低下不说，师傅藏私也很常见。

　　等自己累死累活的终于准备好，然后发现，那少年已经把这制作图纸卖给了各地同行。

　　绝杀！

　　将暮未暮的春天，空气中还透着丝丝凉意，刘尚后背却有汗水爬过，那是冷汗。

　　要是凌霄不声不吭，将《帛画制造图》藏起来，然后自己美滋滋地买了三套家具回家……从此以后，汉中郡坊间就会多一件“刘尚是傻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谈笑之资。

　　刘尚幻想的虚空里，一只大脚狠狠落下，将他踩入泥底，族兄刘其阴冷的嘲笑声自虚空传来：“就凭你，傻成这样，也想和我争！”

　　刘尚暗暗咬了咬牙，视线从帛画上移开，随众人再一次落座。

　　既然凌霄肯拿出这图，代表事情有得商量，无论如何必须拿到这《帛画制造图》。

　　好在今天在座的，并没有同行的竞争对手。

　　咦～李俊这家伙怎么一幅古怪的表情，这老小子想横插一杠？

　　“李兄，桥头那间铺子我换给你，这～这边你就让给我如何？”

　　李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跟着大笑，连稳重的郑先生，都露出了几颗大白牙。

　　刘尚一点也不害臊，这生意，天大的好处，害什么臊啊，对不对？

　　“凌兄弟，你年少有为，玲珑剔透，我现在是恨不得鸡屁股里掏蛋，你有什么要求就明说吧。”

　　凌霄当然不会明说，这场面话虽是废话，该说还是要说。

　　“刘侯这是哪里话？一块帛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要是觉得合适，拿去就是。”

　　合适啊，太合适了。可我要，你娃也不给啊，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打官腔！

　　刘尚脸上堆着笑：“凌兄弟说笑了，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再喜欢，没有足够的表示也是不敢拿的。不然在座的诸公以后就不敢和某打交道了。”

　　在座诸公点头称是。

　　“哎呀，这倒是为难小弟了，我打小家里穷，现在吃住不愁，还真的没有太多要求。但刘侯一片心意，小弟也不能不领情。额～我父亲是农民，最大的乐趣就是种田，朝廷赐下三顷，他还觉得不够，～”

　　话到此处，要略微停顿一下，让听者有个反应的过程。

　　“这不，又求侯兄侯大人租了公田两顷有余，才算满足了父亲的念想。说来丢人，穷人家怕饿肚子，就喜欢田多。也不怕受累，唉～”

　　得嘞，听明白了，要田。

　　“我和凌兄弟一见如故，你父也就是我的长辈，他喜欢这些田，还租什么，我买来送给他就是了，实在不行，用我家的良田换，侯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侯辅不表态，不拒绝，微笑着看着两人表演。

　　“这～不太好吧？两顷多良田，怕是价值百金以上，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不贵的，不贵的，凌兄弟，如果能得你相助，区区两顷良田，倒是某占了大便宜。”

　　李俊在旁边点头，刘尚此言不假，简直太便宜了，一百多个郡，一千多万户，哪个世家大族不需要几套这样的家具，有了这图纸，操作得好，千金都算是少的。

　　李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为什么自己是卖布而不是卖家具的呢？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没完没了，这团圆桌好是好，就是有些闹腾，影响老夫饮酒。”

　　郑朴有些厌烦这些应酬，你们这些庸俗之人，放着美酒不饮，假惺惺地客套来客套去，实在让人忍受不了。

　　凌霄赶紧过来陪罪，拿起酒坛~得，难怪你受不了，敢情这酒被你喝完了。

　　坐在靠角落里的陆远见状抿嘴一乐，咱这老师，其它不良嗜好真不多，就是有点贪杯。

　　酒足饭饱，得到凌霄准信的刘尚，一刻都坐不住，立即告辞。他要回去处理公田买卖一事，直接买肯定不行，查下来连侯辅也会被牵连。

　　他要先找到受封赏被朝廷赐田的人家，将田置换成凌家庄这片公田，然后才能买卖。好在赐田是比较常见的封赏行为，应该不用等太久。实在不行，动用点家族关系，主动要求赐田也不是不可以。

　　刘尚很急，不急不行，夜长梦多。

　　凌霄答应给他绘制四套图，但又说这图绘制起来颇为废神，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才能绘制好。言下之意，你啥时候把事情办好，这图就能绘好。

　　临了临了，还冒出一句：“凌家庄后面靠山那片草田，父亲总是念叨，荒废了真真可惜……”

　　赤裸裸地暗示，想要那片草田呗。

　　草田，就是未开垦的土地，也属于公田的一部分，不过草田容易搞到手，有很多政令可以变通，花费也不多。

　　凌霄并不急于开荒。整个凌家庄三面被良田包围，这片草田荒地，紧挨着山林，要想抵达此处，必须穿过凌家庄。当然也可以从后山翻过来，但凌霄踩过点，跑了几十里地，都没找到好的去后山的路线。

　　这片荒地，看着是一处绝地，其实是一处绝佳的退路，往后山老林中一钻，虎入丛林，活得不能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