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小院,赵玉龙坐于石桌前品酒,这“千雪玉醇”是北莽特有的名酒,在东云时他倒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却从未尝过。小小一杯入口冰凉,流入五脏六腑凉意更甚,稍许过后才有丝丝暖意升起,酒倒是不烈,相反还有点微甜之感。较之于其它的酒相比,“千雪玉醇”并不占优势,一是因为此酒的酿制之法一直被王室掌控,还因为这酿酒所需的陈年深雪难以取得。二是因为此酒并不受北莽人喜爱,他们更喜欢产自中原的烈酒,“千雪玉醇”只是比较受女子喜爱罢了。一身颈装的碧云公主练完剑法,坐在石桌的另一边饮下一杯道:
“如何?”
“酒不错,可惜我不喜欢。”他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平静道。
“我觉得挺好,你可以尝试着去喜欢,挺不错的,配的上你。”
“我是东云人。”
“就是说你若是北莽人就会喜欢了。”女子带着一丝俏皮道。
“我想回家。”赵玉龙不在纠结这个问题,提出新的要求。
“不行。”
“我要离开。”
“可以。”
“我说的不是就离开公主府这个地方。”
“我知道,整个朔京城你都可以来取自如,想出城,很难。”
“没有其它办法吗?”
“没有。”
“真的。”
“真的,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考虑我之前的提议,你不吃亏。”
赵玉龙无奈,有些气急道:“算了,不考虑。”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女子朗声道:“我真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殿下,王后召您进宫,说是想你了。”
“嗯,好,我也挺想念母后的,走,小环。”
“是,殿下。”婢女小环恭敬的跟在女子身后。
回屋的赵玉龙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茶,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之前就对这位碧云公主明确的说了:他要返回东云。
结果当然是不被允许,不过倒是给出了他两个条件,只要满足其中一个他都可以顺利的返回东云,可这两个条件没有一个是好满足的。一个是让他成为北莽的驸马,他就可以随意出入北莽而不受限制。另一个就更加的直接了,女子告诉他只要能成为北莽的王,他自然就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更别说只有成为了驸马才能从王后手中获得可以通关的令牌了,都成大王了,谁还需要一块破令牌,若是大王都需要令牌,那这个大王当的岂不是很掉价。
奥,对了,这位碧云公主还和他提过,他之所以会被她所擒主是因为东云朝堂之上有人出卖了他。他记得他之前接到的命令是带领一只精兵前往莽荡原截击北莽大军的运粮队伍,可当他到了莽荡原后,哪里有什么运粮队,倒是正好钻进了碧云公主的陷阱里,这也就导致了他现在的结果。看来朝堂之上是有人想要借助北莽来除掉自己,不过巧就巧在他因这北莽公主反而是捡回了一条命,他发誓一定要将这朝廷的败类揪出来,割下他的头颅来告慰因此而枉死的弟兄们。这也是他着急回去的原因之一。
明历十一年,王子府内。二王子、三王子相聚在一起。
三王子一脸纠结道:“二哥,怎么办,自从上次兵败,都一个月了,父王从来没有召见过我。”
二王子一脸轻松的安慰道:“三弟,别担心,不着急啊。上次兵败父王已经严惩了统帅蒙奇科尔•宗越,在大殿上也只是大声呵斥了你几句,并没有下旨罚你,这说明父王已经将此事揭过去了,况且还有母妃为你求情,你怕什么。”
“真的吗,二哥。”老三还是有些担心道。
“你就放心吧,没事的。”二王子拍拍弟弟的肩膀。
“嗯,好,我相信母妃,也信二哥。”
“唉,三弟啊,你二哥我可就不好过来啊。”二王子一脸的痛苦道。
“怎么了这是,二哥,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们是亲兄弟。”三王子一扫脸上之前的阴霾。
“小妹学成归来,十年未见的父王对小妹是更加的宠溺,竟然允许她建立自己的私军,而且还不入兵部的建制,不久前在边关更是立下功劳。老大和小妹是亲兄妹,小妹数来也与你我兄弟不亲厚,等到她私军建立完备,这对老大可是一大助力啊,你二哥我想要当上这王太子就更加的难了啊。”二王子苦口婆心的给自己弟弟分析道。
三王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木桌之上清晰印出了他的掌印,可见这一掌的威力,气愤道:“二哥,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之前她不是用计捉住了那东云的小将军吗,这个小将军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北莽将士,我本想将此人斩杀于三军之前,以壮我北莽军威,去找她要人,可她竟然丝毫面子都不给我,不把那人交给我,还取笑我,真是气死我了,哼。”
“是呀,碧云实在是太过分了,虽说我北莽规定过谁抓的俘虏归谁,可哪小将军的危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样的祸害好不容易得住了竟然不立即处死,反而还留着,怎么的,难不成还看上人家了。”老二本是随口胡说,这下反而倒是让两人一惊。
“不会吧。”三王子有些不确信道。
二王子是直接不淡定了,道:“很有可能,碧云那丫头已经快二十了,我听说那小将军人长的确实挺好的,估计就是那丫头动了歪心思,不行,绝对不行。老大有碧云助阵已经很难对付了,这要是再加个能征善战的小将军,这王太子还有我什么事。”
三王子看着二哥不断变换的脸孔,心一横,小心翼翼道:“二哥,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弄死碧云和那劳什子小将军。”
二王子一脸诧异的看着弟弟,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后,内心发狠道:“不如直接弄死老大,没了老大,我就不信父王会吧王位传给一个女子。”
“好,听二哥的。不过我觉得为了保险起见,不如把这三都弄死,这样一来,王位肯定就是二哥的了。”
二王子内心升起一丝警惕,这小子真是够狠的啊,得小心点,保不齐那天自己也会被弄死。不过最后他又觉得不可能,杞人忧天罢了,容不得他多想,外面就传来公鸭嗓:
“大王口谕,召二王子、三王子一同进宫。”
“是。”二人向着王宫而去。
出了王宫已是天黑,三王子不满道:“二哥,你为什么要推荐我去出使东云啊,大哥不行,你也可以去啊。”
“三弟,二哥这是为你好啊。”
“怎么说?”
“三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去绝对可以立一大功,到时候不仅父王会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威望不论是在军中还是百姓中都大涨,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可以放弃。”
“既然是如此好事,二哥为何不接着,立了功不是更有利于你争这太子之位。”三王子不解的问道。
二王子双手一摊,心头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满脸的无奈道:“打不过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一身好武功,我肯定去,一定要拿下会武的头名,狠狠的打一打东云皇朝的脸,也让其他三国见识见识我北莽的强大。”
“这又是怎么一会事。”三王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二王子转头盯着自家这弟弟道:“你到底有没有听父王说。”
“应该有吧,谁让父王一开头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把我都说困了。”
二王子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弟弟肯定是只听了前几句,余下的他已神游太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叹气一声道:
“算了,我挑紧要的和你说。父王说这次北莽、南疆、西戎、东荒都会在来年开春后派遣使臣出使东云,国书已经派人送往东云皇朝了,这次出使的目的有三,前面两个你都不用管,这次出使舅舅会陪着你,谈论商议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负责第三项——五国会武,拿出你的实力,把他们都揍趴下就行。”
“没问题,揍人我在行。要是让大哥、二哥你们俩这三脚猫功夫去,也确实难为你们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之前看见有几个西戎的蛮子出现在朔京。”
二王子不客气的给了弟弟一脚道:“对对对,就你厉害,你二哥我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收拾老大那却是够的。”
“是是是。”老三嘴上承认,心中却鄙夷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俩就是半斤八两,真打起来谁能赢,就完全看运气。
……
东云,弘历三十五年。
身在虹霓郡的赵国公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战死后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气晕了过去,第二日便急匆匆的赶回京城去了,连回京的折子都没写。回到京看着满府一片白,灵柩中穿着破碎战甲,脸部更是惨不忍睹的尸身时再次吐血倒地。第二日进宫面圣,皇帝将他和楚阔一起召见,赵国公像楚阔问清缘由后逮着他就是一顿喷,说楚阔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脑袋被驴蹄了的同时还被门夹了,这是陷阱你个老东西看不出来吗!老东西,你赔我儿子,拽着楚阔就是几个嘴巴子,打的楚阔嘴角流血,两眼发昏,但奈何自己心里愧疚,一点不敢反抗。皇位之上的皇帝一看这还得了,要是让国公再打下去,这楚阔怕是也要没了,同时心中暗骂楚阔,你好歹是个上将军,不能还手你好歹挡一挡啊。皇帝赶忙下去劝架,可能是由于年纪确实有些大了,又走的有点急,还没到跟前就摔了一跤,这下倒是把两人吓了一条,赶快过去扶起来,在皇帝的一番劝说下,赵国公喷了皇帝两句才十分不愿的算了,至此赵楚两家的情谊算是走到头了。
可没过几天国公府又传出,国公夫人伤心过度欲寻死,前去地府找儿子,幸好国公发现的早给救了下来,不然又将是一出悲剧。而这一天又好巧不巧的是,御史台的谏议大夫桑群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叭叭的跑去正伤心的皇帝面前弹劾赵国公无召回京,要求皇帝严惩赵国公。皇帝一听就怒了,人家儿子都没了,正伤心着呢,回来就回来呗,朕都没计较,你倒是跑过来吧啦吧啦的起劲了,当场就把桑群给撸了下去,不仅谏议大夫的官位丢了,屁股上还挨了三十板子,直接要了桑群多半条命。经此一事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态度了,再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跑去皇帝面前弹劾赵国公无召回京这事。
被弹劾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赵国公的耳朵里,然后赵国公强撑着的身子就再也撑不住了,身体垮了,卧病在床,皇帝赶忙遣太医去看,稍微好点后赵国公就进宫面圣,说自己年龄大了,身体垮了,心力交瘁,难以在承担其镇守边关的重任后便交了兵权,皇帝虽然并不想收他兵权,但看到国公那佝偻的身子,颤抖双手捧着兵符送到面前,心中终是不忍的收了回去。之后的朝堂便为了派谁去镇守南疆大吵了一架,最终还是宰相力排众议推举二人,由皇帝拍板,兵部尚书之子张哲,上将军刘洪,二人一同前往。
虹霓郡上的赵字大旗虽然还在,但这面旗却少了魂,它的旁边更是多出两杆大旗,张字大旗与刘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