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云公主一如往常般的坐在一侧，婢女为其添茶后退下，伤患赵玉龙端坐床上调息恢复，他早已习惯，全当自己没看见，不理她，时间到了她自会离去。

　　“你知道吗？三哥哥败了，北莽又损失了无数热血男儿。”听到此话的赵玉龙眼皮动了动，不过并未回话。

　　“本以为会胜的，没想到会败，估计又是三哥哥刚愎自用了，没有好好的听蒙奇科尔•宗越将军的命令，不然我北莽这次不会失败，唉。”女子有些失落的发出叹息声，很明显，她的心情不太好。赵玉龙的内心却是高兴的，只不过他不会喜形于色罢了，这本就是北莽挑起的不义之战，结果本该如此。

　　“你的心中有恨，你恨我们，你恨我！”女子十分笃定道。

　　刚刚掐灭心中一丝欢喜的他，瞬间就被女子幽深的眼眸锁定，并听到了这番话语。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并不好，所以他破天荒的开口回话了，十分平静道：

　　“何以见得。”脸上仍是那副无喜无悲样。

　　女子微微一笑道：“你的隐藏对我没用，所以不必压抑心中的情感，掩藏眼底的恨意。本姑娘师从道妙真人，跟随其身边学艺十载，想必你是懂得，所以，你完全可以随意点，放心，既然本姑娘费心费力的将你救了回来，断然不会再轻易的要了你的命。”

　　赵玉龙心中惊讶，道妙真人，记得十二岁那年，父亲带他登上问道山，目的便是想让他能够拜在道妙真人门下，学习这位真人的谋略与技艺，可惜的是未能成功，倒不是说真人不愿意收他，而是根本就没见到人，留守的童子告诉他们：

　　“真人已在半年前外出游历，至于何时能归来尚不可知，请二位施主莫要强求，回去吧。”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随后的一年里父亲一直在打听道妙真人的消息，可惜真人仿佛鱼入大海般，杳无音信。最终还是父亲放弃了，长长的叹息一声道：

　　“罢了罢了，龙儿，看来你与真人无缘啊。”没想到这道妙真人竟是离开中原来到了北莽。

　　既然如此，他也不在隐藏眼中的恨意，冷声道：“没错，我恨，我恨你们，我恨你。若不是你们北莽年年挑起战端，我东云北境又何至于年年征战不断，边境的百姓又何必惶惶不可终日，东云的百姓又何必承受战争带来的徭役与赋税，导致数万将士就此殒命，他们的亲人该如何的痛苦，我恨你，为何不让我战死，陪着兄弟们一块去死，而不是如今的苟且偷生。你们该败，你们必败，这是你们发动这不义之战的必然后果，你有什么可失望叹息的，啊。”他越来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些天以来沉默的、落下的一遍说出来，如此一番，心中的愤恨与不快好似减轻了许多，也是此刻才真真的看清了女子幽深的双眸，他看出了女子脸上的惊讶与愕然，看出来眼中的轻蔑与嘲笑。

　　“这便是东云未来的国之柱石，文武全才的赵小将军，你的见解我真是不敢苟同，本姑娘甚至觉得可笑，看来盛名之下的你也不过如此。”女子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不等他反驳便仅自开口道：“战争就是战争，没有什么义与不义，这不过是人们为自己发动战争找出的借口罢了，按照小将军你的说法，我北莽与东云的战争是不义之战，我们的失败是必然的，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先发动战争的一方不对，你也是将军，你当明白战争的胜负不是如此评判的吧，战争的胜负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国力百姓士兵与谋划。”

　　“再来看，你只知道是北莽侵犯东云，小将军你可知道北莽为何要近年来年年发起战端，这些你想过没有，或许你想过，只是没有认真去思考，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在东云仁宗皇帝在位的二十八载北莽可曾挑起过战端？没有，完全没有，那时候的北莽人与中原人相处的可是十分的融洽，可到了如今的东云皇帝执政，到如今也有三十五载了，尤其是近十五载北莽与东云的战端才越演越烈的，这都是有原因的，奥，对了，如今的东云皇朝已不再如曾经那般辉煌，东、西、南都有摩擦吧？”

　　他虽不想承认，但如今确实是这样。

　　“若不是你们当今的皇帝废除了太多仁宗留下的政策，东云何至于出现衰落之势；若不是他将北境十二处互市一一关停，到如今只剩下一座石瑶寨岌岌可危的支撑着北莽与东云的互市，北莽又何至于发动战争；若不是东云朝廷掣肘，官员商贾贪得无厌，北莽又何至于要靠发动战争抢掠才能让子民活命。”女子眼神悠悠的看向窗外。

　　“今年的冬天，对于北莽又将是一场灾难。北莽缺粮食、缺盐、缺茶、缺布匹、缺铁这些东西，而东云对这些却十分的充足，东云缺牛羊、上好的毛皮、雄壮的战马、铜矿等，这些在北莽却很多，我们愿意拿出这些前来与你们交换，双方各取所需本是好事，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你们呢？现在是如何做的，你们害怕北莽强大起来，所以压缩、禁止交易，通过掌控盐铁、粮食等，通过北莽的冬天来削减北莽的百姓，我见过被活活冻死，饿死的子民，你见过吗？你们的官员、商贾的贪婪让人无法忍受，近百的牛羊才能换来不足五十担的粮食，上好的毛皮换不来一斤茶叶，雄壮的战马抵不过三匹粗布。你们东云朝廷不允许北莽的商人前往中原，也不允许中原的商人前来北莽，只能挤在一个小小的寨子里交易，超过十担的粮食还要向州府奏报处理，耗时耗力不说，送到我们手中后往往还会少去一担，这还只是粮食，还有布匹盐铁等其它的，与此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小将军，你说，都如此这样了，北莽该怎么办，难道要坐着等死，什么都不干嘛。”

　　“等死不是北莽人的选择，既然你们不愿意公平交易，为了活着，北莽只能前去掠夺，只能发动战争，是战争就会死人，这是无可厚非的。北莽的士兵杀死了东云的将士，同样的，东云的将士也杀死了北莽的士兵不是吗？再说回你所谓的不义之战，那是你们自己的说法，我不认同也不否定，因为战争是残酷的、不讲道理的。对于你们来说是不义，对于北莽的子民来说这就是义战，明白吗？小将军。因为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若是不用战争就能好好的活下去，谁又愿意将脑袋别在腰上去刀口舔血，北莽的子民又不是杀人狂。北莽的百姓和东云的百姓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眼睛两只耳朵，流出的血液都是鲜红色的，大家都一样，我们只是为了活着。小将军，你好好想想吧。”女子起身离开，留下一脸思索的他。

　　他之前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东云的边境近来越来越不平静，而没有去想过这是为何，他承认碧云公主说的有理，但也觉得有一些问题，至于问题在何处，他又一时间无法指出，只能是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