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敢,待会儿无论如何,就是绑,也得把阿远绑回去!”
羽阳城城高池深,更有悍将强兵,睢远带着不到一千人就敢抢攻县城,简直是自寻死路。
“阿湛……”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睢远已经把羽阳县打下来了?”
铁枪营不比新兵,玄甲钢盔使其负重远高于其他部队,紧赶慢赶才堪堪追上荀湛。
羽阳河终年汹涌,从廊湾到羽阳县的路上多少有些潮湿泥泞。
一路上,丁敢巡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往回走的脚印。
羽阳城,城墙下,没有丝毫厮杀打斗的痕迹,仿佛睢远从来没有来过。
“阿敢,你说得对……”
荀湛目瞪口呆地盯着城头,原本飘扬着“吴”字大旗的城楼,已经换上了连夜赶制的“睢”字旗。
“他是怎么做到的……”
荀湛一时愣在城前,原本打算救睢远回去,而如今,只不过一天的功夫,睢远就成了羽阳县的主人。
“蜻蛉卫,我们还是小觑睢远了。”
丁敢皱着眉头,现在麻烦的,是他们了。
虽然朝廷不知道蜻蛉卫的存在,但睢远可是当年荀老爷子亲手报上去的廊湾镇官吏。
如今他带兵夺地,杀官抢城,已经是明晃晃的造反,如此,荀家必然要受到牵连,怕是想做忠臣,也再得不到朝廷的信任了。
心念至此,丁敢调整内气,黄品巅峰的怒吼传遍整座城池:
“叛贼睢远,滚出来受死!”
同时,城头上的睢远听到丁敢的咆哮,不由得暗暗点头:
“丁敢,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来人,备马!”
一旁的杨洪对于狮骢般的丁敢还是心有余悸,给睢远牵了马,随即调来了羽阳县所有的兵马。
三千大军列成整齐的方阵,跟在睢远身后徐徐出城。
“杨洪!”
“主上,有何吩咐?”
“今天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善了了,你记着,待会儿杀将起来,你不要正面对敌,守在暗处,伺机射荀湛一箭。”
顿了顿,睢远又停下马,盯着杨洪,郑重地交代:
“切记,只用三成功力,千万不能伤了他!”
杨洪听得一头雾水,既然不能善了,大不了杀一场,三千对两千,优势在我啊!
而且面对同样是黄品四阶的荀湛,只用三成功力,箭矢只能穿透衣甲,连血肉都伤不了,射之何用?
不理会杨洪的疑惑,睢远策马上前,怒吼道:
“丁敢,你跟荀家都是朝廷的走狗,哪里有脸来我羽阳叫阵!”
“阿远!”
荀湛看着眼前横刀立马,英姿勃发的睢远,不免觉得有些陌生。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不是兄弟吗?”
“兄弟?我呸!”
暗道荀湛还是太天真,睢远举起长刀,厉声喝道:
“我祖父,乃是开国骠骑将军睢海潮,我父亲也位列左将军尊位,你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要不是狗贼姚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祖父父亲怎么会被阉人生生打死,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偏僻的廊湾镇当你们荀家的走狗!”
“我与吴国朝廷,不共戴天!”
怒斥之下,睢远全身的内气爆发出一阵阴寒之气,快午时的时辰,却教人全身森冷。
这个秘密,睢远已经守了十几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天下宣布:
“睢海潮的孙子,带着灭门之仇,回来了!”
不仅是睢远身后的将士,连荀湛和丁敢也不禁诧异。
这么多年,睢远一直对吴国朝廷恨之入骨,原本以为是因为他幼年沦落街头,导致了这偏执的性格。
谁知道,他竟有这般身世。
睢海潮,整个大吴的传奇,直到离世的十余年后,都令大吴子民唏嘘不已。
在如今的大吴皇帝姚镇还在楚国做质子的时候,睢海潮就是他的贴身侍卫,数年来兢兢业业,护其周全。
而后,越国入寇,老吴皇兵败身死,姚镇向楚国借了兵马,甫一回国,就任命睢海潮为大都督,掌管整个南线战事。
在睢海潮的带领下,三万楚军和两万从民间临时抽调的吴国子弟兵奇迹般地歼灭了整整二十万越军,睢海潮本人更是在万军之中割下敌军主帅乐观的脑袋!
而后,睢海潮南驱越寇,北歼叛军,东击海盗,西镇诸国,辗转大吴内外,声威赫赫。
以至于敌国之人,闻睢海潮之名,无不奔走相逃,毫无一战之胆。
更有传言,睢海潮的实力已经超越了玄品境界,达到了传说中的地品之境,世人皆视其为吴国擎天柱!
战后,睢海潮被任命为骠骑将军,仅次于姚镇本人兼任的大将军,其子也因功,被授予四方将军之首的左将军职位。
让人惋惜的是,就在大吴恢复社稷,绵延国祚的档口,睢海潮却因为“不敬天子”、“意图谋反”的罪名,连同其子一起,被姚镇身边的宦官绑在皇城,生生打死!
睢海潮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主动卸去一身内劲,挨了半旬的棍棒才断了气。
之后,睢家祸及满门,一家六十余口,除了睢远之母带着睢远连夜脱逃,其他人等皆被处斩!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如是而已。
睢海潮没有死在复国的路上,却最终落幕在自己一心效忠的姚镇手上。
“阿远……”
相处了十几年,荀湛从来没有听到睢远述说自己的身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苦了,却没想到,睢远比自己凄惨何止数倍。
“好了,荀湛!”
睢远打断了荀湛的话,长柄钢刀遥遥指向伊人:
“我睢远受你荀家十余年抚养不错!”
“但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你荀家是他姚镇的忠犬,我睢远不是!”
“今日,我们便割袍断义!”
话音未落,睢远从腰间拔出配剑,忽地割下了衣袍的一角。
玄袍飞扬,破碎的布料随风飘远,落到羽阳河中,不见了踪影。
荀湛怔怔地看着消失的玄布,眼眶微微发热。
那件衣服,是睢远初任蜻蛉卫大统领的那天,自己偷偷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