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阳县瓮城兵营,中军大帐,主将程雄吃饱喝足,搂着美姬睡得香甜,丝毫没有意识到大营的八方哨探已经被睢远军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长夜漫漫,将就吃饱的羽阳军士兵也成建制的宽衣卸甲,各自蜷缩在散乱排布的营帐中酣然入睡。
可那些在营外列队巡逻的,已经不是他们赖以信任的袍泽,而是随时准备着收割生命的死神。
“唔……”
中军大帐外正打着哈欠的执戟郎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捂住嘴巴,随后喉咙一凉,便瞪大着眼睛,无力地瘫软下去。
“蜻蛉卫汇报的情报果然没问题!”
蹲下身子,杨洪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拖离营帐,抬头一脸崇拜地仰望着睢远:
“中军大帐只留一个守卫,靠着外围的哨探巡视大营,这羽阳县主将果然是个草包!”
“少说话,跟我走!”
杨洪赶紧把嘴捂住,见四下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跟着睢远向营帐内摸去。
若是从前,那个治军严明的邢育担任羽阳县的都尉,就算是睢远也不敢随意打羽阳县的主意。
毕竟羽阳县城高池深,自己等人即便有内应相助也不一定能攻破第一道防线。
更何况,从蜻蛉卫的情报来看,邢育还是个异常警惕的悍将,若是偷袭不成,自己等人必要陷进五千大军的包围中难以脱身。
“天助我也啊……”
凑近大帐,睢远已经听到了程雄宛如雷鸣般的呼噜声,不由大喜。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程雄,五千大军无人统领,届时自己麾下八百悍军四面放火,到处杀人,羽阳军必然炸营!
所谓炸营,就是士兵在熟睡时因为突然袭击惊醒,因为分不清敌友,下意识拿起武器自相残杀的情况,这在任何时候都能导致致命的损失。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名将能臣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很显然,这个叫程雄的草莽主将完全没有学到这些经验。
程雄身侧,本欲入睡的美姬因程雄的呼噜声,迟迟难以入眠,怔怔地盯着大帐的门帘发呆。
营帘外,清冷的月光撒落下来,只教人心生悲凉。
美姬生怕惊醒程雄,小心抹去了眼角溢出的露珠,却忽然瞥见月光下,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一闪而过,扒在营帘两侧向内窥探。
“不好!”
睢远最是习惯黑暗,哪里看不见,睡得不省人事的程雄身侧,有一双盈盈的眸子正与自己远远对视。
如若惊醒了程雄,必然又要经历一番波折。
美姬见二人攀伏帐外,不似程雄麾下,想起程雄强掳自己于此,心念一动,遥遥向睢远杨洪二人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又将另一只手横在了脖子上,轻轻指了指身侧的程雄。
“不想竟是个有胆识的女子!”
睢远心里暗暗感慨,事已至此,即便不相信那女子,也别无他法,不如一搏。
两人轻轻掀开营帘,轻手轻脚摸到床榻之侧,朝着美姬点了点头,便在美姬期待的目光中将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一身内劲尽皆灌注其中!
“噗!”“噗!”
两道银光闪过,程雄的呼噜戛然而止,硕大的头颅仍保持着满足的笑容,而他的气海也被杨洪洞穿。
做事两手准备,一直是睢远的不二法则。
可惜程雄四十余年苦修,方才修炼到了黄品二阶的实力,却连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在睡梦中割掉了脑袋,只剩下一具丹田破碎的无头尸身。
向美姬道了谢,睢远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令牌揣进她因激动而颤抖的手中:
“向北走,看到大营守卫,把令牌交给他们,你就安全了。”
目送着美姬离去,睢远眼中短暂的柔软逐渐变得冷冽起来。
“哔——”
嘹亮的哨声响彻大营,惊醒的羽阳军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大营四面八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事先替换了哨探的睢远军,早就在假意巡逻的过程中在大营各处藏好了引燃物,只等一声哨响,大火瞬间吞噬了整座兵营!
“走水啦!救火,快救火!”
“愣着干什么,你们哨探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呃……”
惊醒的士卒看见睢远军假扮的哨探,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便要问罪,却不料被来人一剑洞穿了心脏。
“哨探杀人啦!”
“校尉大人!赶紧报校尉大人!”
睢远军的悍兵狞笑着,趁羽阳军尚未回过神来,如饿狼般钻进各个营帐,逢人便杀,一时间大营各个角落都是烈火、惨叫和喷射的鲜血。
“你疯了吗,我们是一个营的啊!”
“啊——”
惊醒的一名羽阳军士卒连铁剑都没来得及出鞘就被一刀毙命,死的不能再死。
更多的士兵,眼见着穿着与自己一样军装的“战友”自相残杀,惊恐下拔起武器指向了自己的袍泽。
“你们别过来,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们!”
“把剑放下,我没拿武器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一天还一同训练、谈笑风生兄弟,一睁眼就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鲜血的腥臭味儿就是野兽的兴奋剂,深深刺激了这些尚在懵懂中的士卒。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座大营都炸开了锅,所有认识不认识的士卒在惊醒后纷纷捡起武器砍向彼此,更有甚者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钉死在了床榻上。
营门外,邢育总算带着几十名心腹士卒赶回大营,却看到冲天的火光里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所见之处无不是刀光血影,癫狂的士卒已经杀红了眼睛,到处攻杀不止。
“坏了!炸营了!”
邢育哪里不知道炸营的厉害,一旦炸营,士卒不把一身气血消磨完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指挥,谁管谁死。
“程雄这个莽夫,误军误国,可恨啊!”
见此场景,邢育怒目圆瞪,直咬得牙齿嘎嘣作响,两颊的青筋隐隐暴起,恨不得将程雄碎尸万段。
“大哥,他们这是杀疯了,咱们快撤吧!”
“不行!”
邢育赤红着眼睛,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此身既已许国,怎可枉做逃兵……”
“我邢育,今当以死报谢君恩!”
仿佛下定了决心,邢育拔剑出鞘,朝着前方的尸山火海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