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去,则正的神情看着总不对,一会像是怀疑,一会像是难过,眼泪流,眉头皱,眼泪又流,眉头又皱,活脱脱像个疯子。
婉儿吩咐厨房蒸了几个他最爱的糯米团子,又烫了一壶甜酒,端了来,则正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坐在椅上,两只手合紧顶着下巴磕,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房间角落。
“出什么事了?”
婉儿放下了端过来的糯米团子,双臂搂着则正的脖子,凑到了他身边。
“你今天先睡,我有事。”
“不过是和那个恶霸见了一面,”
婉儿起身,又忽然转了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他要挟你了什么,告诉我,我去找爹爹,他老人家在官家那里怎么着也是能说上话的。”
“你郎君神武英明,哪里轮得到他欺负,”
则正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边说不清有几种情感,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让她为自己承担任何压力,
则正起身搂着婉儿的腰,两人双双坐在了床上,
“婉儿,我真的有要事,这件事关联很大,需要我细细斟酌,你先去睡觉好吗。”
“那你去哪。”
则正捧着婉儿肉嘟嘟的脸蛋,亲了一口,而后又为她脱下了外衣,只留下了一件内里的白裳白裤。
“我今晚可能会很晚,所以我会去耳房休息,你就先睡下吧。”
“不回来吗,我不怕晚上被你吵醒的。”
婉儿伸手拉住了要走的则正,则正回头,大拇指在那只滑嫩的小手上摩挲了很久:
“不回来了,你只管睡觉就是。”
则正转身出门,吩咐了丁铁,只管看好门,这几天切莫让婉儿出门,甚至还威胁到倘若放了婉儿出门,他自会给他好看。
第二天则正很早就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只是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婉儿一天被关在府里,想出门也被丁铁拦了下来,婉儿本来不乐意,但丁铁说是奉了郡王的命令,婉儿更是担心,换了便装,打算从东墙根溜出去,楚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给她拦了下来,丁铁见口头劝说无果,直接把婉儿和环儿关到了屋里,两个姑娘好一阵子气。
“姑娘,你说郡王干什么去了啊。”
环儿一边拨弄着手里的头发丝,一边愤然地问着。
“我不知道,但他昨天回来就不对,现在想来应该是什么极要紧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做。”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丁铁揍成猪头,让他说个明白。”
……
……
傍晚则正如约赴宴,这一次宴席上多了几个座位,还有些凉菜,但都没人。
“怎么,广陵郡王这是约了客人?”
“既然要共谋大计,自然要多几个帮手。”
“广陵郡王说笑了,”
则正背在身后的手揉搓了搓大拇指,抹去了手边的黑色痕迹,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欧?这么说来,广阳郡王可是同意了。”
启南脸上有一丝阴笑,不知道是则正自己的错觉还是启南的表情真的就是那样。
则正仰着脖子,眼睛向下瞟去,不屑地说道:
“那你总得先让我见见要共谋大事的人吧,人都没见到,我拿什么信任你们。”
“好啊。”
启南拍了拍手,身后的屏风里走出来两个人,看到他们,则正的瞳孔不禁放大,身后一直稳稳的双手也有些发颤,眼皮更是上下跳动,
他惊讶的喃喃道:
“我这是挖到惊天史料了。”
从屏风后走出的两人,一个是李将军,一个是楚王府林氏。
“给李将军请安,给母亲请安。想不到竟然是您二位来此。”
则正强颜欢笑道。
“不错,”
李将军率先开了口,
“正是我与你母亲,可有不妥?”
“李将军的忠君爱国的名声一向传的很远,不曾想两个词字竟一个也没沾边。”
李将军听完,非但没恼怒,倒是哈哈大笑: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东床不会不清楚吧。”
没有回答李将军,则正直接转向了林氏
“广陵郡王,这就是我那位养母?”
话虽然不多,但字字都是咬牙切齿。
“你都知道了?”
林氏瞥了一眼广陵郡王,在得到了点头的肯定后,有气无力的说:
“不都是为了你吗,保住你那个嫡长子的名号,我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你好纯粹是喜欢你罢了。”
“所以你背叛官家的目的是什么。”
“背叛?”
林氏轻蔑的笑了笑,
“我从来就没选择过官家。”
“那嫁给我父亲,也不是纯粹的爱他了?”
“这倒不是,我和你父亲相爱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南苑诗会上互生情愫,后来我们俩知晓对方身份后,先帝从别的地方也听见了些,问了问意愿,就给我们赐了婚。”
“那你这么做,你知道对父亲将会怎样吗?”
林氏盯住了则正:
”那你知道不这么做,太后会对我们家怎样吗。”
看着则正愤然的样子,林氏也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
“算了,你还不懂。”
“广陵郡王,你把这两个人请来是何意?”
则正的脖子已经涨红,现在的情景,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更没有了解过的。
“合作。”
“合作?你让我和他们合作。”
“正是。”
“如果我拒绝呢?”
则正把手伸入了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裹,徐徐揭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铁疙瘩,
“这也是火器的一种,我称其为火榴弹,一旦我拉下引信,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则正看向了周围的三个人,却看见他们都在往后稍稍却步:
“往后退也没用,这颗雷是本王特意为你们赶制的,感动吗?虽说加的是黑火,但品质不差于官火,这里边的量,足够炸平整个楼层,躲哪里去也没用。”
启南的左手绕着小酒杯不停摩挲,右手却已经压住了身侧的佩刀:
“广阳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则正一手端着小手雷,一手捏着引信,
“意思就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今天一个也走不脱。”
“赵则正,我劝你考虑清楚了!”
李将军已经拔出了刀,高声怒吼着,下巴的一片胡须一颤一颤。声音很大,不过除了他们几个人,没人再听到,这里今天晚上被包场了。
“姓李的,官家怎么对你你心里最清楚,你能有今天多仰仗于官家,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你竟敢直呼本将军?”
“老子叫的就是你。”
“广阳郡王,你这么做可想过后果?”
启南又一次开了声,
“你想过你死了,李婉儿怎么办吗?”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则正怒吼着,脖子上、头上的青筋已经清晰可见,
“自古君子者,国之大利远大于家之小利,我今日如若身死,婉儿也应理解。
试问人生自古谁无死,唯有留取丹心照汗青。各位,时候不早了,我也该送大家上路了。”
不过都是些死前义正严辞的空话,则正想起每个正面主角死之前都会来这么一下,大可入乡随俗,也来这么一下,其实这么做的真正目的还是怕打乱时间线。
说着,则正准备拉动手里的引线,
“好一个照汗青!”
则正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拉引线的手松了一下,
“广阳郡王,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则正确认了,这声音,是先前他在树林里救下的那个青年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