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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成王败寇(1)

  守灵是个身心煎熬的活,不仅要保持忧伤的情绪,还不能吃热食和肉。眼下正是积雪融化,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谁不想吃热气腾腾的食物,特别是这一屋子习惯锦衣玉食之人。个个见到寒食上桌,顿时皆提不起食欲,可又不得不吃,不吃得饿得慌,每日只有正午才能吃点寒食,而且这寒食份量还很少,只能垫个肚子。因此,三月守灵下来瘦得皮包骨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一些不守规矩地偷偷将肉藏在宽大的衣袖中,趁旁人不注意就拿出来啃两口。

  但这公子无知连藏着掖着的假模假式也懒得装。直接叫仆人在灵堂内拿一口铜锅架在煮茶的炉子上涮肉涮菜吃起来。

  公子无知的有侍无恐让在座的人皆敢怒不敢言。

  国安公见了,站起身来怒斥道:“我们这是在为大王守灵。你懂不懂规矩?你这是目无尊长,不仁不孝!”

  “不仁不孝?”公子无知像是听到什么可笑之言,哈哈大笑,大言不惭地说,“孝义在心,不在行,大王在世时,请问在座哪位和我一样时时在大王跟前服侍?”

  众人无话可说,能做到这样,确是公子无知无疑。公子无知素来最得东齐王欢心。

  公子无知见众人不语,便知他们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讥笑道:“我看你们才是不仁不孝之辈,大王在世时不尽心侍奉,如此大王甍逝了,却在这里装仁孝,让我恶心。”

  国安公被他一番话气得胸口疼,捂着胸口,连忙招手叫随从扶自己到外面休息。

  众人见连德高望众的国安公都没劝公子无知,更加不敢多说什么,纷纷摇头,年长的大都看不下去,纷纷走出灵堂。有几位平常与公子无知交好的公子哥们反而凑到公子无知那里一起享用起来。

  姜阳倒是没受他们影响,安静地吃完眼前的寒食。像他这样曾被父王放逐过的公子,经常饿肚子是常事。挨过饿的人是不能容忍自己浪费食物的。

  姜阳眼瞧姜萱面前的寒食一点没动,便劝她:“长姐,吃点东西吧。”

  姜萱无精打采地摆摆手:“我不想吃。”

  姜阳知晓长姐是在担心姜诸,“那我陪你去找他吧。”姜阳主动对姜萱小声道。

  闻言,姜萱涣散的眼神立马来了精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姐弟随便找个了察看祭品的理由,逐一与灵堂内长辈拜别后,便退出灵堂。

  离灵堂有一段距离后,姜阳便问:“长姐可知,在哪些地方能找到诸弟?我陪你去找。”

  心事重重的姜萱迅速抬了眼,可很快又垂眼下来,道:“算了,不去找他了。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冷静,我眼下过去,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方才在灵堂,谢谢阳儿帮小诸解围。”

  姜阳故作不明状,道:“适才我可没帮诸弟说话。”

  姜萱笑了笑:“你不要装了,这里没别人。你是没帮诸弟说话,但你在他最束手无策时为他解围了,那团适时出现的,所谓父王显灵的火,是你弄得吧。”

  “长姐果然细心,看穿了我的小伎俩。”姜阳自己帮了人,被发现了,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姜萱见已出来了,断没有这么快回灵堂看公子无知胡闹的道理,“陪我走走吧。说说你这几天的事,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姜阳答道:“宫里人多眼杂,不如去我的无名殿那里吧,那处偏僻。”

  两人穿过花园,一阵东弯西绕后,来到一处偏僻且不起眼的小宫殿。自从姜阳那年出事后,东齐王便命人将姜阳抬到此处,关在这里,没人侍候,没东西吃,满身的伤也没人医治。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因觉得丢脸就被无情地抛弃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最好因此而丧命了,便如他意了。

  那时的姜阳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中好像觉得有个人照顾自己。姜阳第二天醒来时都不知道自己的烧是怎么退的,身旁不知怎地放了很多干粮。姜阳便是靠那些干粮,才熬到十日后姜萱终于求得父王的允许来看他。姜阳到现在还记得,姜萱推开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又惊又喜,泪流满面。那时她以为他早没命了,想不到还活着。

  于是这小宫殿自此成了姜阳的住处,姜阳为它取名无名,因它和自己一样从此′是这深宫的无名氏,没人记得他们的存在,人看似活着,其实已死了。

  无名殿的外墙爬满了斑驳的苔藓,说是小宫殿,应该原是宫里的杂物屋,起初里面堆满了各宫不要的废旧桌椅。

  无名殿的宫门正上方没有门匾,推门进去后,是一个收拾整洁的小院子,正对宫门的是一个约三丈见方的正屋,旁边挨着一个类似伙房的小屋子。院内虽简朴但还算雅致,知了在四周墙根处种了长着巨大碧绿叶子的植物,长势喜人,差不多有一人高,为这死气沉沉的小院添了难得的生气。

  姜阳径直走向正对门的正屋走去。推开屋门,看着屋内的一切摆设,一如往常。正屋内大致分成三个部分,进门正对的是一个小小的正厅,只有一张破旧的矮几和一张素雅的五折屏风而已。左边有用几张矮榻拼起来的一张超宽矮桌,上面堆满了一卷卷的竹简和各种形状的小金属件,竹件,木件各种手工件等。右边有一个约两丈长竹制九折屏风挡住大部分视线,屏风后应该是卧榻。姜阳摸摸矮几的桌面,发现一尘不染,看来自己离宫后,知了还是每日过来打扫。

  自从不周国回来后,姜萱进宫的次数也变少了,只是每月的初一、十五按例向越夫人请安看望,但却很少踏足无名殿。不是因为不想见到姜阳,而是不想自己次次因父王令人心寒的狠心而恨他。

  而姜阳也不喜欢待在宫里,没事便往长姐的南郊行宫去,在那里他感到轻松自在。

  姜萱打量这小宫殿一番后,道:“从这院里的布置一眼便知是你的住所。”

  姜阳甚是好奇:“为何?”

  姜萱笑答:“因为整个屋舍前后竟没有一株花卉,只有绿植。看来知了懂你。”

  姜阳会心一笑:“长姐见笑了,长姐是知道的,我这鼻子一碰到花粉或浓烈的香味便打喷嚏个不停。”

  姜萱一时神情哀伤道:“你这点跟母后一模一样。我还记得,孩童时不知从何处摘了几朵花带去给母后,母后足足打了一天喷嚏。”

  姜阳见姜萱神情忧伤,便知姜萱想起有关母后的伤心事,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长姐,坐这。我去打水,烹茶。”

  姜萱边参观,边念叨:“看来这里被知了打理得很好。”

  姜萱走向左边的大矮桌,桌上有很多一寸见方的薄铁片,铁皮的四角都打了洞。旁边还放着有十几个薄铁片用金丝串在一起的半成品。姜萱拿起来,端详半天,不知这些薄铁片串连起来有何用途。

  姜萱正琢磨着,姜阳已提着茶壶回来了。

  “长姐,过来喝茶。”

  “阳儿,这些小铁片是用来做什么的?”姜阳拿起桌上的铁片问。

  姜阳边整理茶具,边道:“哦,那个是弄着打发时间。前些日子读«六韬»,其中提到甲衣,多为皮革制,防护力不高。我就想换成这样的小块薄铁片,用金丝串连成片,成甲衣,可抵御弓箭射击,刀剑砍杀等。唉,我这些物体皆是没事瞎搞。长姐过来喝茶。”

  姜萱心情放松了,便忍不住要损损姜阳:“你呀,是要多研究研究这保命的东西。方才在来的路上,你不是说,前天又遇刺杀。我的好弟弟,你说你是什么命呀?幼时,被虐杀,到夷州,被刺杀,回盛京路上遭遇埋伏,回到盛京被毒杀。我说,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命不该绝,老天爷不敢收你。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也要活到享福的时候。我的亲弟弟,你还是接受我的好意,安排几个贴身护卫保护你吧?”姜萱手拿那些小铁片把玩,说了一通,尽兴,顿了一下,正等着姜阳回她的话。可等了等,竟没有声响。于是,姜萱回过头来,看看姜阳。

  此时的姜阳正脸色苍白,双手握拳,僵坐在矮桌前。

  见此,姜萱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语不小心勾起姜阳幼时被虐杀的那段悲惨记忆。正是那段记忆让姜阳变成后宫口中的“疯公子”,被父王弃之如敝履。这些年眼看姜阳逐渐如以往般活泼开朗的,以为那些惨事都跨过去了。想不到过了这么几年,还是姜阳心底的恐惧,是噩梦,是不可抹去的痛。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小姜阳经历了什么,身边负责照顾他的瑛姑为了护他死状惨烈,只听说当年小姜阳被找到时,发现瑛姑的尸体被扔在一处废弃的茅房的泥潭里,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而小姜阳是郑夫人派人抬回宫里的。回来时衣衫褴褛,满身污泥,全身伤痕,浑身上下发出一股恶臭,见人便红着眼,呲牙裂嘴,像野兽般发出警告的低吼声,有人靠近便像野兽般扑咬上去,这让侍婢和太医令都束手无策,惊慌失措,顿时谣言四起,说姜阳被恶鬼上身,受了诅咒。

  当年父王对姜阳寄予厚望,见他野兽般的行径后,听信诅咒的谣言,立即命人将他丢进那小宫殿,让他自生自灭。对此,父王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在父王心中,小姜阳变成那样是个耻辱。

  自此之后唯有姜萱,只要一有时间便往这无名殿跑,照顾姜阳的起居。而姜阳云泥般的遭遇,让姜萱第一次深刻的明白若自己在别人眼中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就会被人随意抛弃,就算那人是生你养你的父母,是将你捧在手心的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于是姜阳出事后,姜萱便与高溪成立了百灵鸟,专门探查列国之间的情报,而且在之后不久的东齐与西晋的国战中,姜萱也为父王提供了及时的情报,助父王赢了国战。那时的姜萱以为自己在父王心中是举足轻重的。可是后来的事证明姜萱还是太天真了,在那不久后姜萱就被安排嫁到不周国去,嫁给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头,只为换取父王想要的东西。那时,姜萱才明白在父王眼中,自己再怎么厉害都只是筹码。后面发生的事更是让姜萱认清这个事实。

  姜萱慢慢走向姜阳,如同走向自己,他们两个都是曾被父王遗弃的人。姜萱坐在姜阳身旁,像小时一样将他抱在自己怀里,给这个如今已比自己高的一个头的少年一些温暖,同样也给自己温暖。姜萱轻声安慰姜阳道:“那些事皆过去了。忘了吧,人是要往前走的。唯有自己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和所爱之人。”同样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可是真的能忘记吗?纯粹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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