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邃的山洞里,一个少年仰面躺着,睁开了眼睛。
山洞很大,余光看不到洞壁,洞顶怪石嶙峋,不远处有个天孔,月光从那里洒了下来,光芒中,细细的雪花正簌簌下落。
“原来是冬天,可为何身上不冷?”身侧似乎有温暖传来,少年侧了侧身,才发现身下是厚厚的干草,前面有一堆篝火,几块碎石上一个破陶盆正冒着热气,有股米香在鼻翼处萦绕着。
少年喃喃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又是哪里?”
一个声音传来:“你就是你,一个落水者而已。”
眼前转出一个颀长少年,头发披散着,额上箍了条布带。双眸炯炯有神,嘴唇微抿,嘴角微微的下弯,透出几分倔强。身材中等瘦削,手中握着一根绿油油的打狗棒。
破旧的粗麻衣上摞满了补丁,腰间系了条麻绳。衣角的破洞漏出了芦絮,用针线草草的缝了,脚上的草鞋露着洞,指甲好长。
少年慢慢坐起,抚抚身上的破麻衣,补丁比那少年少些,他试探道:“这里是丐帮?你是少帮主,还是我是少帮主?”
那少年一愣:“我们是乞儿不假,却没有什么丐帮,我是这里的老大。”
‘哇靠,糟了个糕!竟然如此的倒霉,穿越是门深奥的学问,我却没及格,乞儿就乞儿吧,竟然还没混上老大。’
少年道:“我现在脑子里乱遭遭的,一时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你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好深,好亲切,似乎很温暖,你是?”
颀长少年笑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少年道:“暂时不记得了,也许是昏迷了太久,一时失了忆!”
颀长少年笑道:“其实,你欠了我五贯钱。唉,你失忆了,何时才能还上啊?这样吧,要不你就先做我的小弟。”
少年有些懵,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不是你们一伙的,那?”
颀长少年道:“你失足掉进了珍珠泉,碰巧我们几个救你上来,你才还的魂。你叫做韩枫,是镇上韩家的长子,你们家是屈指可数的大户,有数十顷的良田,还开有米行和茶坊。”
韩枫心中一喜,‘原来我竟是富二代,看来运气不错,有贴身丫鬟没?有几个?听说,在古代,贴身丫鬟可是…,性福了啊!’
突然,他细思极恐,汗水涔涔而下,‘为何他们没有送我归家,却来了山洞,难道是?咦,双手并没有被绑住啊。’
韩枫强按下纷乱的心绪,试探道:“老大,如果你肯放我回去,我韩家必当予以重谢,别说五贯,就是五十贯,五百管贯也不在话下!”
那少年默然,良久没有出声,火光中,脸上明灭不定。
韩枫小心翼翼道:“你看,如果你们撕票,那我家里肯定会报官,那时非但什么也得不到,反而会被官府通缉。不如放我回去,我可以立下毒誓,我…”
“兄长,他是什么意思?”后面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
韩枫心中一动,‘先下手为强,劫个人质先?’想了想却没敢回头,继续盯着颀长少年手中的打狗棒。
那少年笑道:“你想多了,我们可不是劫匪,那五贯钱也是逗你玩的,只是看你是否真的失了忆?认识一下,我叫高冲,我们虽在镇上乞讨为生,却也是清白之人,不曾做过恶事。”
韩枫心头半松,小心道:“冲哥儿,是你们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谢,我回家必当重金酬谢,五十贯…啊不,必须一百贯!”
高冲笑道:“这就降了五倍?”
韩枫哽住,半晌尴尬道:“我说的是…每年。”
高冲摇摇头:“你又想多了。实话讲,韩家虽是大户,你却是外室所生,你母亲曾是歌姬,家里不接纳。前年,你母亲过了世,韩家想接你回去,你却百般不肯,此事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你可是名人。”
韩枫差点背过气去,‘老天,你这是要玩死我吗?’
韩枫心中凄凉,含泪道:“好惨,我竟是父母双亡!”
高冲道:“那倒没有,听说你父亲在外地做县令。”
韩枫腾的跳了起来:“那个老王八蛋,他竟还活着,就任我生死?”
高冲摇摇头:“不是,是你不肯认他。”
韩枫撕扯着头发,缓缓坐下,心中滋味杂陈。
‘此世的韩枫,你为何如此倔强?骨气值个毛线,混吃等死不好吗?知道不,在我们那个时代,节操碎了满地,一个女演员要在剧组上位,至少要爬十张床。认个宗又算得了什么?小爷被你害死了啊!’
米香满溢,“骨碌!”韩枫的腹中一串爆响。
“巧儿,去给他盛碗粥!”
一个小女孩从后面闪了出来,小心的盛了粥,端着走到近前。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脸脏脏的,眼睛却很大,她咽了咽口水,吸溜下清鼻涕,“喝粥!”
碗中清可见底,韩枫感到更饿了些,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巧儿托着腮,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嘴角有些晶亮。
喝了半碗,韩枫感到有些异样,抬头看到了巧儿的目光,“你怎么不喝?”
高冲道:“你先喝吧,我们等汉哥儿和飞哥儿回来一起喝。”
韩枫看看火上的小锅,又看看巧儿,叹了口气,用衣襟擦了汤勺,将粥碗塞进巧儿的手里:“我饱了,你喝。”
巧儿有些犹豫时,忽然山洞口闯入了两个少年。
“哈哈,冲哥儿,你看我们带回来了什么?”两个少年拎着几只鸭子掼在了地上,鸭脖子已经被拧断,眼睛翻白。
高大少年的脸庞黝黑,眉毛浓重,一屁股坐在火堆旁,盛了半碗粥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叹道:“冻死我了,今年竟冷的这般邪乎。”
精瘦少年将一个袋子轻轻放下,笑道:“冲哥儿,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这是上好的粳米!”
巧儿欢呼一声,冲了过来,打开米袋舀了一碗转身去淘洗。
高冲面色不豫:“飞哥儿,你们如此莽撞,我是怎么交代的?”
精瘦少年拉拢了脑袋:“只准从道观中偷一只。”
高冲怒道:“汉哥儿莽撞,你也莽撞?我特地嘱咐的你,只能偷一只,那才不会被发现,道士会以为是黄鼠狼叼去的。现在可好,一下子弄了三只,那能不被发现?今后还怎么去偷,细水长流的道理你懂不懂?”
韩枫递去一道鄙视的眼神,说好的不曾做过恶事呢?
高冲回首,看了看韩枫,傲然道:“与生命相比,偷点吃食又算得了什么?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活到的今天?再说,这是恶事吗?出家人要心存善念,道士要辟谷清修,大鱼大肉的不合适,我们这是在帮他们修行,无量天尊!”
韩枫叹息,也是,偷几千块,你是小偷,会被支付宝干掉;偷上几百万,你是大盗,会被警察干掉;偷上几十个亿,呵呵!恭喜你,投胎的技术真高。
韩枫挑起大指:“冲哥儿,你卑鄙的样子颇有我几分风采,佩服!”
方飞赞道:“你这马屁拍得真是清新脱俗,我去喝粥!”
叶汉喝完了粥:“这点清汤连牙缝都塞不饱,冲哥,鸭子炖上吧!”
冲哥点头:“好,我这就去收拾。”
韩枫道:“且慢,这锅这么小,只能炖上半只。再说,鸭肉不能就着米饭吃,那也不香啊!”
冲哥叹道:“就这个条件,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韩枫摇摇头:“你们救了我,我来炮制一番,略表谢意。”
“你还会做饭?”高冲几个很讶异。
韩枫笑道:“请把问号改成句号,定叫你们大吃一惊!”
韩枫心里窃笑,哥的手艺全是被那个野蛮女友练出来的,要赢得女人的心,必须打通她的胃,否则凭什么人家白富美能看上自己这个穷教师,女友哪里都好,也就是脾气大了点,动不动就呲着龅牙。
韩枫去洞中温泉边收拾鸭子时,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洞中的温泉池很大,泉底冒出汩汩如珍珠般的气泡,暖暖的很舒服。
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池中珍珠如沸,一个身影大字形飘在水底,水中有夺目的华彩,池壁的裂隙中漏出了半截背包,很是清晰。
韩枫揉揉眼睛,画面消失了。可他却更加的震惊了,温泉池边,竟然满是绿色的荷叶,粉红的莲花开得妖娆。温泉池边,有茂盛的草木花卉,竟然还有几撮野葱,难道这里是神仙洞府?
高冲过来笑道:“被震撼到了吧,正如曾经的我。这里是飞哥儿狩猎时碰巧发现的,温泉令洞中温暖如春,每年冬天实在冷的受不了时,我们会过来暂时躲避几日。”
韩枫怅然:“如此盛景,可以常住啊!”
高冲晒道:“景色虽美,却离食物太远,总不能只偷道观吧!我们平时就在镇西的破庙,那里乞讨方便。”
“哦,说的也是。”
韩枫收拾好鸭子,抹了盐,在腹中塞了野葱,用荷叶扎好。然后在池边活了泥,将荷叶包团团裹成泥球,又去山洞外捡了些枯枝,一阵冷风袭来,韩枫一个激灵,“哇靠,好冷啊!”
泥团埋在了火下,破锅里煮上了粳米,大家这回没有再节省。
吃顿饱饭的诱惑,如山!
如高冲所言,韩枫在镇上有个小院,母亲给他留下了些钱,虽不富裕,平素生活勉强够用,暂时帮帮高冲几个不难。
一个时辰后,泥团的裂隙中,传来了缕缕的异香。
韩枫用树枝拨出泥团,待稍冷后砸在了地上,泥壳裂成了几瓣,荷叶包露了出来,一股异香顿时充溢了山洞,越来越浓,一浪高过一浪。
韩枫正要解开荷叶包,大快朵颐。
忽然,洞口传来大笑声:“哈哈!你们几个小贼,竟胆敢来朝元洞偷盗,我看你们这回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