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村子里响起公鸡的打鸣声。
在熹微的晨光下,澹台铭睡眼惺忪地走出了村子安排给明军们暂歇的废弃小院。
剩下九人都已穿戴整齐等候在门外,昨晚守夜到下半夜的陈建钦和罗桐正一脸不善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澹台铭。
澹台铭一脸讪讪,心虚地冲众人打招呼道:
“哥几个都起的挺早啊,昨晚喝的有点多哈哈哈哈。”
李阳明开口道:“行了,甭废话,就等你了,人齐了咱就赶紧出发。”
就在众人准备向村外走去时,澹台铭突然喊住了众人,开口道:
“咱们就穿着这身军装赶路吗?”
众人闻言都停下脚步,老隋无奈地说道:“大明军规,有作战任务在身,擅脱军装者,以逃兵论处,你不会不知道吧。”
其他几人闻言纷纷点头,澹台铭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急切地说道:
“军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如果因为墨守军规白白葬送了性命,你觉得那些死去的同袍会赞扬我们?上峰会赞许我们?既然我们有任务在身,那就应该一切以任务为重。”
众人没想到澹台铭的反应如此激烈,都楞了一下。
这其实还是因为澹台铭并未完全适应穿越一事,无法代入大明军人的角色,他的观点实是从一个更客观的角度出发,虽稍显“离经叛道”反而更有道理。
“澹台铭说的没错,现在形式发生了变化,我们原来去执行作战任务是成建制行军,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秘密安全地抵达王京,我赞成把衣服换掉。”
骆伯英赞同道,看来客观冷静的不止澹台铭一人。
“我也觉得该换掉衣服。”李阳明也开口支持澹台铭。
秦宽秦阔两兄弟闻言也点了点头,其余几人也是面色一动,老隋见状也不禁有些犹豫,刚想张嘴反驳一两句,李阳明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道:“老隋,走咱哥俩去聊聊。”
说罢,李阳明勾肩搭背地把老隋拽到一旁说个不停。
片刻后,李阳明笑眯眯的和老隋一起回来,看来李阳明开的小会有了效果,这次老隋也不再坚持,脸色严肃地点头道:
“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但这件事情等大家到了王京谁也不许提,不然就是背叛兄弟。”
众人闻言连忙赌咒发誓绝不往外说擅脱军装的事,一定不背叛兄弟。
老隋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澹台铭见大家统一了意见,于是带着众人往金昌民家走去,准备请金大叔出面向村人购置一些平常衣物。
不一会,一行十人到了金昌民家外面,澹台铭上前轻轻拍了拍门。
很快门开了,露出金昌民睡眼惺忪的脸。
看见澹台铭,金昌民的脸上的睡意瞬间褪去,略显紧张的低声道:“你们怎么还没走?先进来。”
澹台铭有点疑惑金昌民的紧张从何而来,但也没有多想,当下招呼外面的战友们一同进屋。
此时天色刚刚亮起,整个村庄还没有苏醒过来,骆伯英和老隋在众人身后走进金昌民的家中,突然,在骆伯英的余光中,金昌民隔壁家的房门露着一条缝隙似有人在窥视。
还不等骆伯英细看,老隋和澹台铭一起招呼骆伯英赶快进屋,骆伯英草草答应,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骆伯英回过神再望向隔壁屋子时,房门早已紧紧关闭。
骆伯英不动神色,沉默着跟着大家进入金昌民家中。
待得众人都进了屋,金昌民连忙关上了房门,问道:
“不是让你们天一亮就赶紧走吗?怎么还在村里逗留?”
“我们一来是想走前和您道个别,另外还想请您帮我们个忙。”澹台铭回道。
金昌民微微沉默了一下,继续道:
”需要我帮什么忙?”
澹台铭将之前的担忧向金昌民说了,金昌民听后思索了片刻,对众人说了一声在这等我,回转到了里屋之中。
片刻,金昌民带着十件白色粗布衣裳和几个扁担出来,他将衣服递给众人,示意众人赶紧换上。
澹台铭心中思忖:金大叔一只胳膊残疾,也未见他有家人,也不知他平日以何为生,却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十件崭新的布衣送给我们,再想起昨夜金昌民对自己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警告,澹台铭心中疑窦渐生。
思忖中,澹台铭看见金昌民家中家具都是崭新,心中不禁更加疑惑。
澹台铭心思百转间,手上也没闲着,和其他人一同迅速换好衣物,众人只留下腰刀防身,将军装和步枪放入扁担之中。
见众人换好衣裳,金昌民连声催促众人离开,澹台铭心中更是怀疑。
但由于即将离去,又只是怀疑,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澹台铭能感觉到金大叔虽然颇为神秘但对众人并无恶意,于是压下心中疑惑和众人一同向金昌民道谢后,快步离去。
此时,天色渐渐明亮,已有不少村民已经起床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出村路上有好几个村民主动上前向众人告别,更有几个村民还主动拿出了自家的干粮让众人在路上吃。
面对热情送别的村民,众人推脱不过,由老隋出面向村民们一一道谢后,挑了一些易储存的干粮收入囊中。
看着热情淳朴的村民,澹台铭为之前自己怀疑金老伯而感到些许惭愧,
满载出村,辨别了方向后,众人就向着郭山郡城出发了。
出了前山村一路行来,众人在途中又遇见了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离前山村不过十几里地,却仿佛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前山村的众人生活富足,还有多余食物可以举办宴会招待众人,可眼前这个村子荒草丛生,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也是逃亡者众多,村子中剩下的大都是老幼病残,衣不蔽体,面露菜色。
秦宽秦阔两兄弟看见这里的村民们活得如此凄惨,和众人商议后将带的干粮食物分了一些给这些老弱。
那些饿极了的村民们见到食物,一个个眼冒绿光,要不是澹台铭一行十人皆配腰刀,只怕这些村民们早就杀人夺粮了。
将食物分出去后,一行人匆匆离去,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想起走之前那些村民们饥饿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身上的感觉,几个人心中都有点不寒而栗。
澹台铭也将之前对金昌民的怀疑和大伙说了一下,众人听完后脸色更加阴沉。
李阳明道:“我还当这朝鲜也似我大明,不说村村富足,但也应是衣食不缺,富裕之村亦不罕见,但刚才的村子距离前山村相隔不过十余里,却如此贫穷,这前山村确实有点古怪。”
老隋接道:“我们刚入境朝鲜不久即被崇义军袭击,朝鲜官军与崇义军在郭山郡附近多有交战,刚才那个村子的样子才是战乱村落的常态,那前山村显得似世外桃源一般,肯定大有问题。”
澹台铭缓缓道:“也都只是怀疑,多说无益,加紧赶路才是要务,我们先到官道上再做打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不由地都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