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滚动播放的显示屏指引,刘木仍与刘淼寅顺利进入婚宴现场的楼层。厅堂内大腹便便的富民身穿青黑二色纱䌷绫罗,衣领用料普遍是显眼的白绢。普通妇女只能穿没金绣的紫色粗布礼服,袍衫只能是用紫、绿、桃红等浅色。至于身穿描禽绘兽宽袖官服的,全都在贵宾包厢内很难见到。
门口收礼金的账房不屑的瞥一眼,翻看婚宴现场的座位表估摸是来见世面的,就告诉刘淼寅与刘木仍坐到最后一排微末席位。刘淼寅从小就没心思读书,酒量好讲义气豪爽仁厚,举杯敬一圈周围平凡的宗族亲友混个脸熟,去洗手间解手的时候,偶遇西装革履的堂弟刘玄。
记忆中的刘玄高中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夜晚下田抓黄鳝泥鳅、周末摸鱼放牛养猪仔,一直是黝黄干瘦皮包骨头。刘玄十二岁丧母之后就孤僻寡言,父亲很神秘在家时间不多,无缘仕途只能靠算命勉强度日。即使刘玄病危不能独自去小镇诊所,父亲仅是留下勉强够治病的钱就再次离家,大约在刘玄十七岁的时候因车祸离世,留下一串看似廉价的琥珀项链。
二十纪元末,兰芳大统制国与汉萨盟国瓜分北俱芦洲,以安第斯山脉为界结束蜜月期,当时刘玄父亲被保送到汉萨盟国留学深造,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两个超级大国研究海森贝格装置进行冷战,刘玄父亲被遣返成为有备案的可疑人员,活动范围被限止在南宛市乡村,并且要定期向衙门皂役汇报行踪。父亲讲过李密牛角挂书的故事,刘玄会在刘淼寅逃学的时候顶替听课,维持半辍学状态考上蓟京大学堂人工智能专业……靠奖学金在寸土寸金的北直隶读研深造。
刘淼寅关心刘玄在北直隶的求学生活,性格孤僻的刘玄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在刘淼寅面前是话唠。刘木仍迟迟不见大哥回座就去洗手间寻找,经过铺垫红地毯的过道,遇到向宾客敬酒的新郎新娘,发现应该称呼伯母的新娘居然是高中校花。一位茶里茶气的伴娘眼尖认出高中班长刘木仍,埋头胡吃海喝的高中同窗纷纷抬头,刘木仍有些尴尬的过去打招呼。
“是我高中同窗茶茶呀,班长不记得我啦?”那位浓妆艳抹蛇精脸的伴娘毕萝茶讪笑道。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酒喝多没认出来,茶茶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刘木仍回想起矮墩墩的钢牙妹,难以置信的微笑恭维道。
“我专程去髙丽郡疗养,一直用乌拉尔郡的冰川面膜,关检都说变化大与证件照不符。”伴娘毕萝茶眨一眨卡姿兰大眼睛,傲娇的提臀挺肺炫耀曲线玲龍。
“那时候福王世子在选世子妃,关检是怕茶茶回去会艳压群芳吧。”毕萝茶的高中闺蜜恭维道。
“来,班长坐我旁边。”魁梧的高中体委朱佑站起身握手。
“看班长热的,皮肤和以前一样白里透红,用高卢进口纸巾擦汗不伤皮肤。”德语课代表方迩曬拎出一个高卢奢侈品皮包,特意不剪印有售价的标签,惺惺作态的翻出一包进口纸巾。
“谢谢,这包好像是高卢最流行款式,和方姐气质很撘。”刘木仍接过有刺鼻香水味的纸巾,成人之美的转移话题。
“好漂亮价格不便宜吧。”周围同窗校友随声附和道。
“还好,我夫君上个月出境考察项目,专程去高卢买的。”德语课代表方迩曬故作矜持解释。
“是嘛,我一个闺蜜正好在高卢度假,这个款式你是从哪里买的呀?”佩戴郡马仪宾赠送的橙月光石耳坠,凤冠霞帔珠环翠绕的校花娇声细语道。
“在高卢老佛爷买的,差不多就别问了祝你白头偕老。”德语课代表方迩曬神色不悦的敬酒道。
“本官先干为敬,各位亲友吃好喝好。”须发花白醉眼朦胧的湘南郡通判斟满一杯酒。
“哎,你在高卢老佛爷几层买的?正版可都有防伪证书的。”吊顶水晶灯映照着橙月光石耳坠散发金粉色光晕,凤冠霞帔的校花似笑非笑,优雅转身去下一桌打招呼。
“这个嘛,我家夫君没详细说过,专柜好像是在二楼吧。”方迩曬眼神飘忽搪塞道。
“正版售价用马克做单位,你拎个高仿假包臭显摆什么呀,还编的有模有样。”瞥一眼印有售价的标签,毕萝茶直言不讳揭穿。
“星星你个星星!毕萝茶你真踏马是小母牛坐过山车……苟引郡马仪宾的计划落空了吧。”恼羞成怒的方迩曬泼妇骂街道。
“狗骑摩托不讲科学!”毕萝茶摇摇头随新婚夫妇离去。
“我家还有事就先走了。”方迩曬颜面扫地悻悻离去。
“同窗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给山长配车的那个林耕大陆实在太长咧,司机停车不好停耽搁时间,老朽自罚三杯。”高中毕业后这位带班教谕升任学正,今年成为代理山长。
“钱山长言重了,这林耕大陆有自动泊车功能,给山长驾车的御者似乎不太专业。其实山长的加长座驾可以随便停,学生在厩驺大队有人不过一句话的事。”数学课代表梅靓兴戴大金链子挺着啤酒肚,神色傲慢的大声回应。
“不碍事,老朽的别墅就在赊旗酒楼对面。”钱山长轻抚山羊胡得意道。
“钱山长请入座,这一杯诸位同窗敬山长传道授业之恩。”看见气氛有些尴尬冷场,刘木仍举杯活跃气氛道。
“没记错的话是一四届班长,敢问现居何职?”钱山长入座晃荡高脚杯的红酒,回想起刘木仍有围棋职业段位。
“说来惭愧,科举还没资格考秀才,只能就读南宛农业大学堂,即将学成整车配件与营销专科,现从事霍西牌进口车实习销售。”刘木仍搓搓手有些尴尬道。
“有啥困难和老同窗说呀,我在南宛市府衙都有人,只要提携一把不就发达了嘛。”继承家业的梅靓兴轻抚大金链子,掏出一盒加勒比雪茄分发。
“多谢老同窗好意,今天朱佑怎么一直不说话,以前可是话很多的呢。”刘木仍婉拒雪茄赶紧转移话题。
“没人搭理我呗。”朱佑自顾自吃菜随口回答。
“这人混的不好话都少,班长你说是不是?”梅靓兴掏出瑞士镀铬防风打火机,点燃一根雪茄吞云吐雾道。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刘木仍在内心感慨。
“你们也知道,我家是赊旗镇的家庭农场,最近赊旗大酒楼需要扩建配套设施,没想到我家的鸡场也要整改,我觉得这事闹心。”朱佑双手合十垫在低垂的额头下。
“机场?哈哈哈,老朱刚才老同窗我开玩笑别往心里去,这个整改工程啥时候招标?”梅靓兴夹住雪茄的手指有些颤巍。
“老朱真低调财不外露,从赊旗大酒楼应该能看见府上吧。”毕萝茶的高中闺蜜敬酒道。
“还是朱佑有出息!”感觉凡尔赛功力自愧不如的钱山长和蔼赞许道。
“误会了不是航空机场,是散养乌骨鸡的鸡场卫生不达标。”朱佑神色尴尬的解释道。
刘木仍借口去洗手间离席,回到原先的微末席位,看见刘淼寅坐到刘玄那一桌把酒言欢,闲来无事就拿出智能手机发市坊圈。兰芳大统制国各县都有专属市坊圈软件,整合当地各行各业集中在一个综合服雾软件,由一条名为天下的区块链提供算力,因此南宛市的市坊圈名为天下南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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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这位新郎是我同窗,当年我俩是同一届二甲进士,没想到他已经熬到湘南郡通判。
刘木仍:新娘是我同窗。
二叔:木仍你同窗都结婚了,你也老大不小该找媳妇了。
刘木仍:二叔,你要相信浩瀚宇宙总有一个人在等我。
二叔:阎王爷是吧?
刘木仍:我听说二叔以前是个烟王?
二叔:以前一天抽一包都算是养生,现在别人给我就抽,别人没给我就要。
母上大人:木仍你可别学坏,提醒你哥少喝点酒,进城别喝醉惹是生非。其实你们兄弟俩找媳妇不能太挑,放下外貌这些表面的,还有什么要求呢?
刘淼寅:男兒本色我放不下,这次我可没喝醉。
刘木仍:我刚才还担心大哥步晋景公后尘。
刘淼寅:晋景公是不是与楚庄王五五开的君王?
刘木仍:《左传》记载是掉进厕所意外殒命的君王。
刘淼寅:别拐弯抹角骂我,母亲有什么喜欢的?这次来南宛市顺道买买买。
母上大人:我的老姐妹最近都带孙子了,感觉自己脱离时代了,现在只想带孙子。
刘木仍:母上大人若闲不住,可以当月嫂带孩子还能赚钱。
母上大人:你们兄弟俩找不到媳妇,其实母亲也有过错。
刘木仍:怎么会呢?母亲把我们兄弟俩生的如此优秀,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提亲媒婆能把门槛踩裂了。
刘淼寅:咱们家门槛一直都有裂纹。
母上大人:你俩今年要是找不到对象,就别回家过年了。
二叔母:@刘木羽,今年要是找不到对象,就别回家过年了。
刘木羽: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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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出口涌入一群头戴孔雀翎衙徽布冠的衙门皂役,身穿青色布衣腰束红布织带下截打密褶,迅速控制整个婚宴厅堂秩序。推杯换盏踌躇交错的喧闹厅堂逐渐安静下来,面红耳赤的宾客纷纷陷入恐慌。
一位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百户扫视在场宾客,声称排查汉萨盟国渗透潜伏的盖世太保,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刘玄身上。同一桌的亲友纷纷划清界限噤若寒蝉,生怕被株连视为同党。西装革履的刘玄被迅速逮捕,一脸懵的被府衙皂役押出婚宴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