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云与杨秀自顺天城东面的延兴门入城,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军很自觉地肩负起了维持秩序的重任。
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火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柳清云恪守着君臣之礼,压着缰绳跟在太子杨秀的后面。
一直到了启厦门街,道路两旁的行人渐渐散去,杨秀才提着缰绳立在前方,柳清云跟在身后也压着缰绳放缓了速度,直到跟杨秀并肩而立才停下。
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身边的侍卫挥了挥手,跟在身后的禁军和清云卫见状,向前方轻一拱手,缓缓退下。
连这三年来在柳清云身旁几乎寸步不离的白烟,都识趣地退到了十步以外。
“这四周有人之时,你是定北侯公子,孤是大承太子;无人之时,我,依旧是那个怡春楼的木禾,却不知阁下,还是不是那个能跟木禾谈笑风生的刘云。”
杨秀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伤感,带着些许颤音。
柳清云立在马背上,转头看向杨秀那张清秀又带着坚毅的侧脸,拱手笑道:“刘云冒昧,安然姑娘可好?”
杨秀听着只有他和柳清云才能听明白的悄悄话,心中仿佛落下了块千斤巨石般,跟着淡淡一笑:“月影姑娘,亦是极好。”
前言不搭后语,
但在这一刻,却将两人的关系真正地拉回了三年前。
“朝廷给定北侯新置了间府邸,就在后面的安邑坊,定北侯府的匾额已经挂上去了,位置清净。你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父皇要见你,我在延禧门等你。”
柳清云在一旁没有开口,等了杨秀良久,见他似乎是没了下文,终究还是忍不住地问道:“殿下不再说些什么其他的?”
杨秀双眉一挑,诧异地看向柳清云:“还要说什么?”
柳清云无奈地抹了把脸,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呀。殿下就不拉拢拉拢我?万一我这被殿下一蛊惑,十五万定北铁甲,殿下不心动?”
“呵”杨秀很不和身份地送给了柳清云一个白眼:“定北侯为国征战,定北军又是大承精锐。夺嫡一事,是孤一个人的事情,若是因为自身小利而陷定北于水火之中,孤,此心难安。
至于你,算起来,孤跟你也有近五年的交情了。你总不会跑去怀王弟那里,跟孤作对吧。”
柳清云无奈地吐了口气,摇头叹道:“三年了,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话,算啦,臣,就等着殿下回心转意的那天吧。恭送殿下了。”
杨秀拍了拍柳清云的肩膀,没有再言。
柳清云目送着杨秀和禁军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安邑坊
京城以天上星宿为参考,置街坊108座,又在东西两地置东西二市。
其中,由于东市靠近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周围多是些达官贵族,因此其中所卖大多都是些奇珍异宝。
而在东市以南,两者相隔仅有一条街的安邑坊内,所住之人尽是些在大承内掌握着极大实权的人物。
比如当今的丞相上官杰,和如今的定北侯。
柳清云牵着马匹,站在那间看起来比坐落在淮南的柳氏府邸还要气派上不少的定北侯府之前,心中亦是免不了震撼。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白烟,此时都蹙了蹙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而站在柳清云身后的白竹更是不由地张大了嘴,自语了一句差点让柳清云气晕过去的混账话:
“这要是卖了,得卖多少银子啊。”
早已站在府门前候着的大管家宋熙,见到自家公子前来,喜笑颜开地并步上前,从柳清云手中接过缰绳:
“公子回来的可要比老仆预计中早上许多呀,一路上颠波,饭菜已经备好,公子是打算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膳?”
一群仆役已经上前从清云卫和白烟手中接过缰绳,连宋熙也只是将缰绳过手一遍,转而递给了下人。
“先沐浴,换套衣服,陛下那里要见我,不一定何时能回来。饭菜……让下人们先吃吧。”
躬身伴在柳清云身后半步的宋熙,笑着点头应道:“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体恤。”话音刚落,就转而对着侍奉在两旁的仆役喊道:“还快不去给公子打水。”
对宋熙这变脸速度已经习以为常的柳清云继续嘱咐道:
“一个月后太后寿诞,父侯也会回来,府里的东西抓紧备好。京城里有需要我上门打点关系的,你写一份出来,我晚上回来看。”
听得定北侯也要回来,宋熙的身子压得更低了些,点着头恭声应道:“城里确实有些需要公子去打点一二的世家,待公子从宫里回来,老仆便交予公子。”
安邑坊本身占地便大,正常坊内都有一条交叉的十字街道将坊分为四个区,其中每个区又会被一条小十字巷分成四块。
其他坊内,各种民宅,官邸等便分布在其间。
而安邑坊却大为不同,因为安邑坊内的十六个小区域就是十六座豪宅府邸!
整个京城,也只有这十六座皇家专属,专门分封给有功之臣的巨大宅院!
便是你有钱,都无处可买。
占地近百亩的定北侯府,其实更像是一个坐落在京城繁华地带的小型庄园。
柳清云被宋熙领着,在府里兜兜转转绕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院子。
在侍女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柳清云这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正常的公子哥了。
换了一身绯红朝服,从屋内走出来的柳清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个正在自己院子里四处打量的白竹。
看他那双冒着金光的眼睛,柳大公子心中一颤,决定给他派个活干。
“咳”柳清云轻咳一声,对着白竹招了招手,将其唤到身边,嘱咐道:
“你找些机灵的人,盯着京城东南西北十二座城门,如果有大批江湖客进城,摸好他们的下榻之地,随时通知我。”
白竹只是贪财了些,脑袋并不笨,反应极快。
“公子认为南天盗会回来?”
“皇宫内的高手颇多,我们在城外遇到的那伙人太弱了些。光凭他们不可能闯进宫去,身后必定还有武功更高的人。
而我们抓住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蠢货,被擒却不自尽,显然是心中还有活命的希望。不管他的依仗是什么,最终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南天盗。”
柳清云语气严肃,白竹也分得清轻重,收起了那往日般不正经的神情,正色应道:“属下明白,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