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不惊人死不休。
科举走后门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不是新事，但都很隐蔽。
即便是最近朝廷忙着站队，对这些事情查得松了些，但也不至于被说成‘拿钱就行’吧。
就连一直站在柳清云身后的杨镇，此时都眯起了眼睛，看着‘口无遮拦’的席雪风，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被惊住的时候，只见柳清云上前一步，指着席雪风，怒喝道：
“大胆，此乃天子脚下，法律昭严之地，科举更是我大承取士的重要途径，岂容你信口胡言，恶意诋毁。上林苑，你们怎么放得人？”
激烈言辞配上柳清云有意释放出来的杀气，半醉半醒的席雪风被这杀意刺激的猛然惊醒，‘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杨秀杨泽连连叩首：
“小生酒后失言，小生什么都没说过，小生...小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殿下饶命啊。”
杨泽俯视着近乎趴在地上的席雪风，冷声道：“无凭无据诋毁朝廷，这是死罪。一句酒后失言，顶多让你死的痛快些。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有证据？”
“小生...小生”席雪风战栗着连说了数句小生，将头再次叩在地上，咬着牙道：“小生有。”
“嘶—，这家伙真敢说呐。”十二阁内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人，听到这话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窃窃私语起来。
“嘿，想活命呗。”
“你说他真有证据吗？”
“那谁知道，看着呗。”
杨秀抬手压下，示意众人安静，低头盯着席雪风的后脑勺，冷漠道：“既然你说你有证据，孤便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再说。”
“咕”饶是席雪风知道自己在演戏，还是不免地打了个冷颤：
“春闱大考的申考官曾经向小生索贿，小生囊中羞涩没有给足，申考官便百般刁难小生。那些给足了，让申考官满意的，都在考场上得到了申考官的照拂。而且，而且探花郎高泽祥就是其中之一！”
语惊四座，十二阁内一片哗然。
“探花郎？探花郎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嘿，小妹，这你就被那高泽祥骗了，我早就说过此人品行不端，哼，叫你不信我。”
......
杨秀也没想到随便一问就问出件这么大的事，礼部主持科举，若是查，那就必然要牵扯上自己的舅舅徐淳真。可若是不查，众目睽睽之下，又实在是不好交代。
监国太子还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不能逾矩，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当个局外人。唯有左呈祥，此时臊的老脸通红，数次想要说话却都被翰林院大学生冯邵飞拉住了。
“呵，好啊，真是好啊。这大承的科举，都烂成这个样子了吗？”
众人一惊，齐齐向声音的源头看出。
听着熟悉的声音，杨秀和杨泽和四名当朝大儒更是猛地转身，看向柳清云的方向。
说话之人自然是杨镇。
柳清云跟上官玉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退到一侧，将舞台留给杨镇。
杨镇将青铜面具缓缓摘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秀和杨泽两人：“怎么？连朕都不认识了？”
怔住的两人突然回神，跪拜高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臣等参加陛下。”柳清云和闫文锦四人紧随其后。
“臣等参见陛下。”十二阁内参与诗会的士子小姐们齐跪在地。
十二阁内，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杨镇走到席雪风身边，冷冰冰地道：“你可敢为你刚刚说的话负责？”
虽然没人告诉过他今天晚上会有陛下出现，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处境的判断，要是这个时候说上一句‘不敢’，估计下一秒他就得脑袋搬家。
“小生愿意作证。”席雪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好啊。”杨镇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宦侍赵振知道，那是杨镇气到极点的笑。
“太傅。”
“臣在。”闫文锦跪着往前挪了半步，语气沧桑。
“朕要是没记错，你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你可有话说？”
“老臣无话可说。”
“柳清云。”
柳清云对此早有预料，学着闫太傅的样子，往前挪了半步，应道：“臣在。”
“朕封你暂代大理寺少卿，主审春闱舞弊一案，刑部御史台协助，你可有异议？”
“臣遵旨。”
“太子呢？”
“全凭父皇做主。”
杨镇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闫文锦，恨声道：“所有跟此案的有关的人，一律给朕闭门思过，此案不结，谁也不准出府。”
......
天子震怒，蝶恋花什么的自然也没人关注了。一场原本将在京城传名的上林诗会就这么草草收了尾。
而当天夜里，‘席雪风揭露科举舞弊，天子现身上林苑’的消息就传遍了全京城。
当然，这场风波也有一些并不引人注目的事件，在小范围内传播了起来。比如那首一极四上的名词蝶恋花，和京城第一才女上官玉与京城六少之首柳清云的同行......
定北侯府的马车里，完全没有一丝醉意的席雪风端坐在一侧，目光侧瞟，打量着一旁的柳清云。
“不用看我，只要你日后老老实实地呆在外边，本公子就不会杀你。”
席雪风将身子往里边靠了靠，低声道：“柳公子，我真的还有机会？”
柳清云转过头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将科举说成拿钱就能进身，你还想呆在京城里做官不成？”
“不是不是。”席雪风生怕柳清云误会自己，连连摆手道：
“当初上官小姐找我的时候，我就是心里不服，想报复一下，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如今事情都说出去了，雪风心里突然有点担心。”
“你是个聪明人，陛下让本公子查案而不是太子和怀王，知道为什么吗？”
席雪风蹙着眉头想了想，缓缓说道：
“礼部主持科举一事，当今礼部尚书是徐贵妃的亲哥哥，无论是太子查案还是怀王查案，都会因为夺嫡而有失偏颇，定北侯府目前中立，两不相帮，倒是最适合查案的。”
柳清云闭着眼睛，听得此话淡淡一笑：“猜对一半，不过对你来说够了。”
“啊？”
“陛下不想此事牵扯进党争，你这个揭发有功之人就不会死。虽然言辞有夸大之嫌，但为人有才干，下放当个县丞什么的，问题不大。至于以后的事，那就是你自己要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