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云身为定北侯大公子,在前线呆了三年,发号施令时自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严。此时穿着绯红官服,绷着一张严肃脸,使得这股压迫感更甚。
高泽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读书子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此时被柳清云这么一吓,本就迷糊的他现在更迷糊了,口齿不清地支吾道:
“学生……学生从未做过,这……这都是污蔑,污蔑!都是有人诽谤,对,诽谤小生,诽谤小生啊!大人,柳大人,您要为学生做主啊。”
高泽祥作为读书人,对前些年科举舞弊案的了解要比他父亲高瑞多得多,自然知道若是此时认罪,会有什么后果,虽然脑子还没转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的狡辩一下。
柳清云也没想过高泽祥会这么简单地认罪,听闻此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跪在旁边的席雪风,朗声道:
“席雪风,昨日是你在上林苑喊冤,状告高泽祥,本官准许你于今日跟高泽祥当庭对质,有什么话便说吧。”
席雪风跪在地上,先是对着前面的四名审官拜礼恭声道了句:“小生席雪风谢过诸位大人。”便转头看向一旁的高泽祥,笑眯眯地说道:“敢问高兄,你平日跟尊父晚上一起吃饭吗?”
已经做好拒不认罪的准备的高泽祥,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问得一愣,疑惑地看向坐在上面的柳清云,弱弱地问道:“柳大人,这……?”
还未等柳清云开口,一旁的刑部尚书言华,便迫不及待地将惊堂木一拍,对着席雪风怒声道:
“大胆席雪风,柳少卿恩准你与高泽祥当庭对峙,是为了查明此案,不是让你胡乱说些不相干的话。”
作为太子杨秀的死忠党,言华向来以东宫马首是瞻,此案涉及到了太子的舅舅,礼部尚书徐淳真,他自然要想方设法将此案的影响压下去,最好是做成席雪风酒后失言,胡乱攀咬,陷害忠良的样子。
此时见席雪风问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言华自然要打压一下席雪风的气势。
“啪”
一声比刚刚更响更脆的惊堂木拍案声,在庭内响起,不止满脸怒容的言华被吓了一跳,其他坐在庭内,心里正打着小算盘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柳清云。
柳清云右手举起惊堂木,翻转几次看了看,笑着随意道:“无事,无事,刚刚看言尚书威势十足,本官还以为自己这个主审官是假的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本官这块惊堂木大些呀,言尚书觉得呢?”
被柳清云一番话挤兑的言华,脸色青紫,犹豫了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是本官逾越了,一时情急,还望柳少卿莫怪。”
不论柳清云背后的淮南柳氏,定北候府,光是凭借外庭升堂时,主审最大,这一条。柳清云若是上书弹劾言华,逾越权限,干扰审案,就必然要让他吃上些苦头,言华虽是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服了软。
“无妨,无妨,本官相信言尚书也只是为了急速破案,意图为陛下分忧,而一时心急,不是故意干扰审案的。”
柳清云将言华又捧了一捧,彻底堵死了他以后意图干扰审案的借口,转过头看向跪在庭间的席雪风和高泽祥,朗声道:
“从现在开始,席雪风所说的话便是本官所说的话,一切问题,高泽祥,你都要如实回答,若是有半点含糊,本官便先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被戴了高帽的言华,心中不爽,却又不敢跟柳清云甩脸色,看了一眼旁边眉眼含笑的大理寺卿贺举,和御史大夫范国才,赌气般地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跪在庭间的高泽祥,看着这副态势,心中更是惶恐,连连点头称是。
若是旁人,被言华这么一打断,早就断了思路,但席雪风可是早就跟柳清云和上官玉串过话的人,对这一套说辞,记得可谓是滚瓜烂熟,在得了柳清云的示意后,自顾自地继续问道:“敢问高兄,你平日跟尊父晚上一起吃饭吗?”
还是那个问题,只不过这次,再也没有第二个言华了。
“呃”
高泽祥跪在地上,用眼角斜光,快速地掠过坐在上面的四名审官,低头快速应道:“父亲平日里事情繁多,学生与家父同桌共餐的时候不多。”
“那敢问高兄,大考前一日夜里,高兄可曾与尊父一同吃了晚饭?”
“那是自然。”
“高兄可曾喝酒?”
“确有小酌”
“不知高兄喝的什么酒?”
“东市的玉楼春。”
“好喝吗?”
“当然好喝?”
“比起你前两天在申府里喝的酒如何?”
“我在申府没有喝酒,哪有……呃!?”
高泽祥话刚说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怔在原地,抬头看向脸上写满了恍然大悟的柳清云,急忙解释道:“大人,柳大人,我没有,我是一时……”
可席雪风哪里会给高泽祥解释的机会,果断高呼打断道:“大人,高泽祥承认了!小生没有污蔑!”
席雪风的一句话,将庭内众人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不过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倒是没人惊呼大喊,只是惹得庭内一阵小骚动。
原本大家以为这种案子起码也得半个月才能审出头绪,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这才初审第一天,高泽祥就直接招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席雪风的眼神都变了起来。
“啪”
又是一拍惊堂木,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柳清云面带笑意,高声道:“高泽祥,你身为学子,却在大考之前,私下拜访考官,这可是重罪!具体都做了什么,你还不如实招来?”
高泽祥本就有些迷糊,又被席雪风东扯西扯带了进去,一时间着了道,此时惊醒,自然知道绝不能承认,叩首咬牙道:“小生一时口误,都是被那席雪风给诱导蛊惑,柳大人明查啊。”
“呵”柳清云坐在首案前,不屑地瞥了一眼高泽祥,说道:“你当本官是聋子?事到如今,还想着蒙骗本官,来人啊,给本官先打他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