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地对一旁死猪般,晕躺在地上的布衣男子连踹了好几脚,柳清云这才感觉稍稍解气了些,挥了挥手:
“把这家伙嘴堵上扔箱子里,回府再审。”
两名离得近的清云卫果断上前将人拖走。
双眼冒着金光的白竹,趁机小跑到柳清云身前,嘿嘿一笑:“公子,这些东西怎么办?”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这个没底线的家伙,柳清云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淡淡道:“这是皇家的东西,小心你有命拿,没命用。”
自家的白竹哪里都好,唯独这个贪财,柳清云也不知道是哪里养出来的坏习惯。
别人在战场上都是割耳朵拿战功,可白竹呢?
就一个劲地翻着那些敌军尸体,一丁点值钱的东西都不放过。
至于耳朵。那是啥?
老子是公子的亲卫长,又不当将军,要战功干嘛。
每次在军营里看到白竹这么跟定北士卒吹嘘的时候,柳清云都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你还别说,就白竹的这个思想,还真为他在定北军中吸引了不少的小迷弟。
当下被柳清云浇了一桶凉水的白竹面色一苦,有些不死心地道:
“公子,我听说江湖上有黑市,这种皇家的东西可最值钱了,咱用不了,但咱可以卖呀。”
柳清云没有理会白竹的蛊惑,从包裹里将紫星蝶和莫佩至两柄剑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然后将包裹重新系好,提了起来。
白竹却是以为是自家公子想开了,面色一喜,就要上前将包裹,哦不,银子,接过去。
却不料手刚伸出去,就听得“啪,咚,哗啦...”的声响。
那装满了皇家器具的包裹竟然被柳清云摔在了地上,各式各样的东西碎了一地。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白竹看着地上摊成一张饼的包裹,心中痛如刀绞。
柳清云将包裹摔在地上,看着白竹还僵在半空中的手,摇了摇头无奈道:
“行了,那两柄剑你回去选一把,等日后回了淮南,让军械监给你改一改就能拿出去用了。去,在这张桌子上往南跳,留点痕迹。”
“剑有啥好的,银子没了啊。”白竹一边低头嘀咕着一边跳上了那张木桌,按柳清云的要求留了几个脚印。
“那剑就别要了。”
“别啊,公子大人大量,说出去的话就跟嫁出去的女儿一样,不能收回来的。”
柳清云面色一黑:“那叫泼出去的水。”
“嗯嗯,泼出去的水。”白竹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可是公子,咱真要把那个家伙带回府吗?”
柳清云斜瞥了一眼白竹,轻声道:“不然呢?”
“公子你看啊,这个家伙是敢盗窃宫廷的贼子,那京城必然会贴出天价悬赏,咱把这家伙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这钱不就是咱的了吗?”白竹右手轻击了一下自己左手的虎口,满脸兴奋:
“而且这钱行的端、坐的正,咱们可以拿呀!”
“半个月前,在京城里趁机要治我淮南柳氏罪的,幕后之人是谁?”
白竹听得此话,右手握拳猛地一挥,一脸正色:“这个我知道,洪州徐氏嘛。公子这次率先回京就是为了给那洪州徐氏一点颜色看的。”
“那洪州徐氏支持的人是谁?”
“洪州徐氏在宫里的人是徐贵妃,徐贵妃生子是太子,那...是太子?”
“当前监国的又是谁?”
“额...也是太子?”白竹似乎发现了问题,头颅低垂,目光上瞟,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弱了几分。
柳清云跳起脚来就冲着白竹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都知道是太子,还要去给洪州徐氏送功绩,怎么?生怕徐氏这个皇亲国戚的位置坐不稳?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屎吗?”
白竹低着头唔了一声,弱弱道:“公子视金钱如粪土,那白竹脑袋里想的,在公子眼中是屎,也不算错。”
“......”
深吸了一口气,柳清云瞪了身旁的白竹一眼,没有再跟他计较。
让清云卫往南边放了几十支弩箭,再将弩箭收回。站在酒肆前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情好了不少,大手一挥:
“留两个人守着,其余人亮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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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五里外,被拴在柳树上的三匹骏马正晃着尾巴嚼着地上的青草,时不时懒散地打几个响鼻,似乎是想引起离他们不远处主人的注意。
二十余名禁军模样的兵士神情严肃地守在离马儿不远处的凉亭外,为首的一人每隔段时间就要踮起脚来向远方张望,心中显然有些焦急。
凉亭内,一名穿着淡黄色蟒袍的男子正站在石桌前认真地临摹着一副老旧字帖,两名紫服老者端坐在男子两侧,均是面带苦笑。
在整个大承国,能穿上淡黄色蟒袍的除了那位在东宫呆了十八年的太子杨秀还能有谁?
而穿着紫服,在太子站时却能安然端坐的两名老者,自然就是负责教导太子的太子少师和太子少傅。
太子杨秀八岁入主东宫,到如今已经十八年过去了,在朝堂的支持者不少,但反对者同样甚多,这位子算不得稳当。
最起码,那位二皇子怀王,就一直对这东宫之位虎视眈眈。
朝堂上的文官势力差不多被瓜分完了,剩下几名中立的老臣,两方谁也不敢操之过急,生怕将其逼入另一方阵营。
除了文官,那就只剩武将了。
而要说在武将之中,谁的风头最盛,那必然是刚刚在淮河两次大败江北三国联军的新晋侯爷——定北侯柳复了。
之前江北三国五十万联军大举南下,朝廷里是战是和讨论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拿定主意。
是当时还是大将军的柳复在前线力排众议,以十五万定北军依靠地利优势将联军死死拖住。在敌军疲弱之际,在淮河以南打了两次大决战,歼敌近三十万!
讽刺的是,在捷报传到京城的前一日,朝廷讨论的还是要不要给大将军柳复定罪的事。
捷报传来,天子震怒,十余位官员遭贬,而朝廷上其他人也真正意识到了那在淮南跟江北列国打了近三十年的定北军到底有多恐怖。
这样一支势力若是能拉入自己这方的阵营,那个蹦跶来蹦跶去的怀王,还拿什么跟太子抗衡?
反之,若是定北侯府投身怀王,太子这位置又还能坐多久?
当今天子身体抱恙,谁也不知道这位英明一世的雄主会不会在明天就突然驾崩离世。
朝堂上人心思变,就连怀王最近拉拢朝臣的动作也频繁了起来。
而自家这位太子呢?
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老样子,丹青字画不离手。
就连这次过来迎接定北侯的嫡长子柳清云,太子居然还能这般淡定地临摹字帖...
两名老者真的很想对眼前的男人喊上一句:太子,咱干点正事吧!
站在石桌前面的太子抬笔收完最后一笔,长舒一口气,将狼毫放下,微微弯腰对着还未干的墨迹轻轻吹了口气,对着两名老者笑道:
“少傅,少师,看看孤这幅字如何?有没有几分羊大家的精髓?”
羊大家是五百年前的人物,最善书法,太子杨秀前些日子得到了一本羊大家的字帖,整个人就痴迷了进去,几乎是帖不离身,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放到枕边。
两名老者苦笑着起身,年长一些的少傅抬手劝道:
“殿下,怀王动作频繁。定北侯虽是中立的皇党,但这柳清云是定北侯的嫡长子,而且在定北军中素有威名,是定北侯未来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若是能拉拢到此人,对殿下是大有助力啊。”
杨秀的脸上显出几分认真,点头应道:“少傅教导,孤铭记在心。但南天盗一案实在是令孤倍感头疼,此案不破,孤实在是无心去招揽那柳清云啊。”
少傅斜了一眼还停留在石桌上的宣纸,腹诽着:你这天天除了写字就是画画,哪里表现出一丁点的焦急了...
但心里想是心里想,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分毫,继续抬手沉声劝道:“殿下,南天盗一案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柳清云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不能让怀王抢先啊。”
杨秀心中不喜,但少傅是自己的老师,身为学生不能忤逆自己的老师,不然就是失德。当下只得低头应道:“孤记住了。”
少傅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是没往心里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石桌上的那张宣纸准备点评两句。
宣纸刚刚拿起,就听亭外传来一人急切的呼喊:“来了,来了。”
太子少师在旁边心中一惊,撩起袍子就向亭外走去,急声问道:“什么来了?”
“紫荆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