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十月下旬,深秋时节,西京城气温骤降,离冬天不远了。
蒲简迁入皇宫已两月有余,政务堆积如山,时常忙至晨昏颠倒,以往每日习剑的习惯也不得已放弃。
这日,拱星殿,午膳时辰到了,却不见蒲简停歇,总说自己不饿。常忠亲自端着食盘,上面放着的是一碗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羊肉汤,总算是唤醒了蒲简的味觉。
“嗯,是虢国羊肉汤?”蒲简放下手中的笔问。
“陛下的鼻子可真灵。”常忠笑了笑继续说“连日熬夜,您也要将息身体才是。”
所谓虢国羊汤是陕州风味吃食,相传此地为古“虢国”所在地,北地秋冬,气候苦寒,民以食为天,汤汤水水当是首选,一可滋润肺腑,二来提供热量。
蒲简接过小碗,看着清澈白汤上飘着些许芫荽,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热汤穿肠,顿觉充满绵绵暖气,鬓角泌出了细汗。
常忠欣慰地收起碗,命人拿走。蒲简继续埋头国务,他决定处理完眼前的奏章,便偷得半日闲,去后宫看看皇后和太子。
半个时辰后,他起身伸了伸懒腰对着常忠说“从未如此久坐,浑身僵硬。”说着招呼他去长信宫中,而且要步行。
“陛下,走走也好,您可真是埋案太久了,活动活动筋骨益处多。”而后为蒲简披上大氅。
果然拱星殿外的空气清凉却新鲜,抬眼望了望,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想到数日不曾到过后宫,便加快了脚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长信宫庭院中。
看到太子蒲睿正在习武练剑,奇怪的是一个身形瘦弱之人陪练,剑术倒也算熟练。蒲简边走边想宫中卫士何时如此瘦弱。
怎料木云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常忠告诉他:皇后日日都会在宫门口往上几眼,盼着您呢。蒲简更加心有愧疚,解下大氅交给常忠。
快步走到木云身边,两人笑颜相对,执手进入上了台阶。眼角撇见门廊外的茶椅停下了脚步。
木云急忙解释道“本想陛下来了,可以晒晒暖阳,品品茶。”
浦简听完大赞,拉着木云说:“天气甚好,表妹想的周到,既然准备了那就不要浪费。
说着二人便坐了下来,蒲简展示起了自己的茶艺功夫,惹得木云轻笑连连,直言他技艺不曾生疏。
轻灵站在后面,歪头,望着天空发呆。正好被端起茶杯的蒲简瞥见,问皇后:“这丫头今日是得了什么怪病,平日里叽叽喳喳没完。”
皇后捂嘴笑笑说:“陛下以后还是别让李威出入后宫了。”蒲简惊讶,又看了轻灵一眼。悄悄对皇后说:“难不成朕与你得做媒人?不对不对,李将军是有家室的。”说着摇摇头。
木云轻声道“她虽是我的陪嫁丫头,却胜似亲妹妹,让她去做妾臣妾可是不愿意。”皇帝叹气直言“这事可就难办了,不过你也不必忧心,这才见过几面,指不定是一时情绪。”
再看看轻灵,竟失神到全然不知帝后在说些什么,脑海中都是李威的戎装模样,想着还偷偷乐了起来,嘴角上扬。
木云命人叫太子过来休息,身后陪练之人一同过来,低着头跟着太子身后跪地拜见陛下,起身抬头后发现是一女子男装,蒲简只觉得心中一颤。
他撇开眼睛,拉着蒲睿,说要检验一下练习成果,便在远处挥剑自若。
皇后和一众人等喝彩观看。一旁的女子眼神随着蒲简移动,微微翘起了嘴唇。她默默地想:皇帝不应该是个老头嘛?果然蒲家世代出美男子,名不虚传。
一阵比划后皇帝直夸太子武艺长进不少,木云连忙说“这都是于姑娘的功劳。对了陛下,还未来得及跟您介绍这位姑娘。这位就是于老将军的孙女,于悦竹。”说罢,于悦竹以将士之礼再拜陛下。
蒲简不去看她只对木云说“不愧是将门之后,有于家风范,于老将军可以安心了。”
转身看了一眼道“等于府修葺完毕你就可以回家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找皇后。”说完即刻转身,于悦竹叩谢再三。
蒲简回到殿内,抱着蒲睿看着皇后,他内心是满足欣慰的。尽管皇后多次劝进要充实后宫,为皇家血脉开枝散叶,蒲简都拒绝此事,他认为这样的后宫才像一个家。
突然皇后恶心不止说想吐,轻灵赶忙拿杯茶,不料更加剧烈,蒲简紧张不已,命人招呼太医,又等不及,关键时刻常忠又不在身边。
焦急的他竟不知太医令来此也是需要花些脚力,迟迟不见人影,拉着恰好进殿的常忠,急忙命他为皇后诊断。
片刻之后,常忠眉开颜笑,跪地行礼“皇后这是有喜了。”
顿时殿内个个兴高采烈,这登基后的第一件大喜事,蒲简开心地走来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不断交代要仔细伺候。蒲睿更是高兴得拍手叫好,说想要个弟弟一起玩。
蒲简抱着皇后轻轻放在床榻上,轻灵拉着蒲睿向外走,其他人识趣得悄然退下,关上殿门。
蒲简兴奋地问:“是不是王府那一晚?”
“嗯!”皇后羞涩地点点头。
他感慨眼下国事繁重,未曾留宿后宫一日,许诺以后会得空就会来探望她。
门外的于姑娘看着刚才的一幕,心中道:皇帝和皇后感情真好,自己也要找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经历的家庭变故的她依旧心性单纯可爱。如今也是十七岁了,与轻灵一样,女儿家的心思也是萌发了。
次日清晨,许是蒲简昨夜太过兴奋,又加之连日熬夜,疲惫不堪,睡沉了些。竟没有醒来,可是门外的常总焦急万分,无奈之下让轻灵传话进去。
皇后轻轻拍拍皇帝的脸,将一块湿巾盖在他脸上,皇帝撤下湿巾,揉揉眼睛,张开双臂将皇后揽入怀中问什么时辰了。
还未等木云开口,清醒了的他瞧见外面的光亮,如同身下有针般即刻弹了起来,有些自责“朝臣们还在等朕,这可如何是好。”说着便急忙让木云替自己更衣。
不料木云跪倒在地“臣妾命常忠散了朝会,陛下连日处理国事,身体抱恙,臣妾实在于心不忍,只求您一日将息身体。国事交于御史大人和太尉大人转呈陛下。臣妾自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蒲简表情放松了不少,急忙扶起木云说“你做的甚好,多亏你,昨夜朕才休息的如此好,就当是忙里偷闲。”木云也舒了一口气,替他更衣。
洗漱后坐在前厅用早膳,常忠这才进来,蒲简问他可有要事?常忠只是想等用完膳再说。
蒲简直直盯着他,不相信真的没有急事。
终于常忠忍不住说:“陛下啊,汪先生出大事了。一早吕将军已经入宫等着向您汇报呢?”
蒲简听罢,皱起眉头,放下筷子,站起身拂袖而去,直奔拱星殿,常忠在身后抱着大氅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