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今日是唐,秦两府联姻的大喜日子。也是秦家二房少爷入赘唐家之日。
秦府,在安庆也是一方富贾,遭遇大旱之后,却要屈身自家少爷,给别家做赘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故此,秦府的府邸大门口,也就只有二房的人来送行。
寥寥十几个人,皆看不见脸上的喜色。
“吉时已到,有请新姑爷上花轿。”
唐家迎亲的队伍,敲响手里提着的铜锣,高呼了一声。
紧接着,一串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直响。
“快看,那就是秦家二房少爷,啧啧啧,秦府家道中落,也就只有出此下策,缓解秦府之危。”
“不是说秦家少爷为了不做赘婿,寻死觅活的,如今一看,怎么一点抵触的样子都没有。”
秦府二房少爷入赘唐家,可谓是闹得安庆人尽皆知,所以这一大早,来秦府凑热闹的人倒是挺多,挤满街头。
当中,来看笑话,讥讽之意明显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们交头接耳间,道尽了流言蜚语。
“赘婿?你们眼里的赘婿,和我眼里的赘婿完全不是等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嘲笑,讥讽,秦商羽看在眼里,他撇了撇嘴,嘴角亦是露出了一丝不屑。
赘婿难听,有些人想做却不敢做,而有些人想做也做不了。
“娘亲多多保重身体,孩儿定不会让娘亲失望。”
秦商羽头戴好了礼帽,向着秦苏氏弯腰行礼后,坦然自若的走进了花轿。
“商羽,你也要保重,可莫要在唐家耍些少爷脾气,惹唐家小姐不高兴了。”
秦苏氏拿起衣袖,擦掉了眼角的泪光,秦府很苦,最苦是秦商羽,大户人家的赘婿,往往过的还不如一个家丁快活。
为娘的,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在外吃苦,受罪。
“恭送少爷。”
二房的丫鬟,家丁齐齐躬身相送。
“主夫人,少爷上了花轿,我们回去吧,家主还在主议事阁,等着主夫人议事。”
环儿上前,呈递上一块锦帕,小声的在秦苏氏的耳边说道。
说完,环儿便搀扶着秦苏氏走进了秦府大门,而秦府大门随之应声关上了,透过缝隙,秦商羽可见秦苏氏三步两回头。
“古代的女子,吃席坐半边,即使掌舵秦府二房的秦苏氏,也不能左右自己儿子的命运,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我这个唐家的赘婿,可不能让别人看尽了笑话,说尽了风凉话。”
秦商羽放下右手,掩上了花轿的帘子,随着唐家迎亲队伍的一声“起轿”,轿夫抬起花轿,径直的离开了秦府。
紧随其后的人,不仅交头接耳的谈论着唐家赘婿。
对于唐家喜庆的糕点,他们接的也丝毫不见含糊,祝福的话成群结串的往外蹦,倒是口不对心了。
………………
秦府在安庆的东市,唐家则在安庆的北市,两府相隔甚远。
半个时辰后,迎亲队伍才走到扶桑河的拱月石桥边。
石桥上,挂满了红线,红丝和红锦囊,这座桥,可是安庆那些公子小姐们的许愿之地,许来年可得如意郎君,家中贤妻。
所以,这座石桥也被称为“姻缘桥”。
扶桑河上,三艘画舫逐渐靠拢,每艘画舫高有三层,大红灯笼高挂,飞檐楼阁,说不出的气派,可惜的是围帘深深,看不见里面人儿的模样。
坐在花轿里的秦商羽看的起劲儿,眼前的三艘画舫一看就是造价昂贵。“苏朝好,最好是青楼的画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抓抓摸摸,不急,不急。”
“妙欲楼,恭贺唐府小姐,秦府少爷喜结连理,祝贵两府生意蒸蒸日上,新婚佳偶早生贵子。”
三艘画舫停靠在河边,此刻良辰,一声祝贺当属惊天。
“听听,听听,开门做生意就是要能说会道,以后若是闲暇之余,定要来妙欲楼逛一逛,喝喝花酒,逗逗粉头,花些银两,不然可就对不住这声祝福了。”
秦商羽落下了花轿的帘子,那站在画舫上的女子,腰肢如弱柳扶风,恭贺声就是出至她口,模样长的倒是水灵的紧。
这位女子,秦商羽记在了心里,来日方长,必来捧场。
北市。
此刻的唐府,府邸门前人满为患,唐府的人满脸堆笑的迎着宾朋,房梁上高挂的两盏红灯笼,上书“唐府”两个大字。
“里面请,里面请。”
“李老板,王老板,感谢来我唐府,参加我侄女的婚礼,里面请。”
“…………………”
锣鼓喧天,鞭炮齐鞭,来唐府的人络绎不绝,而唐府内更是宾朋满座,欢声笑语一片。
“新姑爷,到!”
迎亲队伍落轿,那些还未进唐府的宾客纷纷退至两旁,转头望着从花轿里走出的秦家二房少爷,只见唐府的新姑爷,脸带笑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秦商羽快步走到唐府门前,双手相合,对着来人行了一个礼数。“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弟的婚礼,诸位兴致来此,望喝好,吃好,再兴致离开,若是有小弟照顾不周全的地方,定然是叫我家的美娇妻给迷住了心神,诸位可不要笑话了我这个新郎官呀。”
秦商羽的一番话下来,倒让他反客成了主家人,这不仅让唐府的人面露震惊,还让来此的宾客们也惊愕之色挂在脸上。“这唐府的赘婿,说话着实风趣了些,有点意思。”
“不是说,秦府二房少爷为了不做唐府小姐的赘婿,曾在家里自寻死路,今日看其秦少爷的模样,那自寻死路倒成了无稽之谈。”
宾客们纷纷回礼后,便小声议论着走进了唐府。
待所有宾客走进唐府,一声冷哼随之传进了秦商羽的耳里。
“哼,赘婿就该有赘婿的样子,还不赶紧进去拜见你的岳父岳母,在门口丢人现眼做甚?”
一个白衣公子哥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只不过他抬眼望着房梁,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这是唐府二房的少爷,唐千卓,他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秦府入赘而来的这个赘婿。
唐千卓的爹,唐府二房掌舵人唐沥川,就一直没有给过秦商羽一个好脸色,更没和秦商羽说过一句话。
这两父子,一个看天,一个瞧地,当真是蛇鼠鼠一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切!”
秦商羽撇了撇嘴,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好人,定是那闲来无事逛勾栏的人。
“姑爷,这边走,礼堂在正屋。”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跑来,浅施一礼后,便催促着秦商羽,良辰吉时快要到了,礼堂坐满了人,如今就差姑爷拜堂了。
可新姑爷倒好,自顾自的在门前迎客,丫鬟的样子急得有些泛了红。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难道你想和这父子俩一样,在门口当门神?”
秦商羽抬脚走进了唐府,只因唐府比秦府大上了不少,加上初来不认路,便退回了一步,在丫鬟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门神!”
丫鬟低头小心的看了唐沥川父子一眼,果真如新姑爷所说,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挺像两尊门神的,她赶紧把头埋的更低了些,嘴边强忍着笑。
秦商羽的声音虽小,倒也尽数落在了唐沥川父子俩的耳里。“你………”
唐千卓顿时怒目而视,又来宾客了,唐沥川赶紧抬手制止了唐千卓。
“入了我唐府,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一甩衣袖的唐千卓,紧随着他父亲上前迎了过去。
“噗呲………姑爷”
待人走后,小脸憋的通红的丫鬟,这才掩嘴一笑,微微转身,领着秦商羽穿过走廊,越过人群,来到礼堂。
“新姑爷到。”
丫鬟退下,站在礼堂外的秦商羽,凝眸看见了身着凤冠霞帔,头遮红盖头的唐家小姐,当听见他来了,唐家小姐的身体微微一颤。
“这万恶的婚姻不自由,这不,便宜了我这个赘婿了吗!”
秦商羽嘿嘿一笑,抬手整理了一下吉服,便昂首阔步的走到唐家小姐的身旁,微微退开两步,手里握着大红花。
环视了一下礼堂,在礼堂的左边,坐的都是一些安庆的富商贵贾,还有安庆的父母官,以及唐府的一些远房亲戚。
右边坐的则是唐家小姐的父母。
因唐家家主身体抱恙,主位无人。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司仪上前,弯腰行了一礼,高声唱到。
秦商羽,唐家小姐对着主位一拜。一拜起,唐家小姐紧紧抓着红花的手,有些发了白。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秦商羽,唐家小姐执花并排而立,二人对着两位高堂弯腰一拜,这一拜后,唐家小姐的手似乎放松了些。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
两位新人退开,对立而站,秦商羽,唐家小姐相对鞠躬,三拜之后,唐家小姐的手,便彻底的放开了。
“认命了吗?”秦商羽察言观色,唐家小姐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了他的眼里。
“三拜礼成,新婚夫妻送入洞房。”
司仪高呼一声后,便躬身退下了。
“好,秦府少爷相貌堂堂,若是抛开平时的品性不说,倒也是一方良婿,恭贺唐府喜得佳婿。”
礼罢后,礼堂观礼的人纷纷走出了礼堂,不过他们之间的谈话,让端坐在右位上的二老,脸色着实难看了些。
闻言,唐家小姐的身躯也是轻轻一颤。
秦商羽心里倒是纳闷儿。“这秦家少爷,以前的品性难道不好吗?若真是这样,这可就有些不好办了啊。”
秦商羽伸手挠了挠头,在丫鬟的带领下,二位新人也离开了礼堂。
只不过在离开前,秦商羽又折回,躬身在唐家小姐父亲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才让他的脸色好过了些。
………………
唐府左厢房的院落有三栋小楼,当中最高的一栋小楼贴着大红喜字,想必是唐家小姐本来的闺房,拿出来做了今日的婚房。
“青儿,你先退下吧。”
唐家小姐开口,阻止了正要开房门的青儿。
“是,小姐。”
青儿领命退下了。
“今日大婚,不管唐府和秦府有何目的,你秦商羽少爷,从今以后就是我唐米苏的相公了,扶桑河的烟花柳地,以后你就不要再去了。”
唐米苏抬手打开了房门,走进了屋内。
秦商羽不语,跟在身后,心里有些无语。“这秦家少爷,以前还真是一个风流少爷啊,青楼竟然熟门熟路。”
“你既然入赘我唐家,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少不了的,你就当成耳旁风,不听就行。”
唐米苏端坐在木凳上,双手合放在腿间,紧紧的捏着。
红盖头盖住了唐米苏的脸庞,看不清模样,不过说话间,倒也能感受此时的她有些紧张。
秦商羽负双手于身后,在唐米苏的闺房里闲逛着,整个房间摆放简洁,干净爽朗,口鼻间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梳妆台旁的矮木桌上,放着一叠叠账本,算盘之类的东西,引起了秦商羽的侧目。“娘子严重了,若是我能听进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就不会做唐家的赘婿了。娘子大可放心,我们虽然三拜过堂,你若是不愿,我们二人便相敬如宾,若是娘子以后遇见了心仪之人,大可一封休书,休了在下。”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秦商羽此时的心里却是干净的很,古代女子最为看中的便是贞洁。
前世的秦商羽从事销售,对于商业的一些销售模式,倒也清楚一二,若是运用在古代的商行,却超前了太多,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一人接受了,接下来就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人脉,渠道,手段,缺一不可,秦商羽却不想一直做一个赘婿,久居人之下。
只是目前能做些什么行当,秦商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君能够谅解最好。不知如何,今日虽然初见夫君,妾身却感觉夫君和外面传闻的截然不同。时日不早了,还请夫君前去好生照料来唐府的宾客,可莫要懈怠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