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距离贵安不远的路上有两辆马车疾驰。前面一辆马车制式精美,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座驾。
后面一辆马车拖着还剩一半的草料,看样子有钱人应该是为了照顾马匹,还特意雇了货车拖着草料跟着。
实际上再看仔细点,就会发现草料堆上躺着一个男人,在日头这么烈的太阳下都能睡着。
没错,躺在草料堆上的徐时并没有睡着,但就是不太愿意醒来。昨天被蚊子招呼了一夜,一宿未眠的他此刻有些难受,倦意难耐却又无法入睡。
林靖雪虽然宿在前面的马车之内,但因为临近故乡,多少也有些失眠。饶是如此,却比徐时却好太多。
三人之中,小黑精神最好。不知道是因为表情做得少,还是晚上闭着眼睡得好。小黑虽然一脸认真的样子,但从他身上却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就在徐时侧了下身子,即将又昏昏入睡之际。小黑在林靖雪的示意下停了车。
徐时本以为这女人又想休息一下,活动活动腿脚。但却不曾想被她跳上草料堆,揪住耳朵拉了起来。
徐时一股无名邪火也被揪了起来,一路上赶路辛苦不说,这时候又开始抽疯。当然,林靖雪这样对徐时也不是没有原因。
且说那日他们赶着马车走了半晌就遇上了绣衣局派来联络的人员,还引了三匹马来。本欲骑马的林靖雪却没想到徐时竟反对了她的提议。
而徐时这边不骑马的理由也很简单——辛苦。而且,他本来也不会骑马。林靖雪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没与他过多计较。
后来,绣衣局的人寻了一辆马车过来。徐时这边却又拒绝了,理由却是他花银子买的马车,就是跪着也要坐到目的地。
林靖雪心知拗不过他,便只好依了他,自己去坐绣衣局送来的马车。
而如今,距离贵安城仅余十几里路,根据师傅的信息,孙昭丞相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游历归国的自己。要不是刚刚绣衣局驾车的下属提醒,她还真没意识到带着草料车出现在百官前面的不妥。
但此刻被揪起来的徐时却明显有点气恼,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你有病啊?”
林靖雪被吓了一跳,但片刻之后黑了脸,冷声道:“下车。”
徐时脖子一梗道:“我就不!”
林靖雪也不再多言,用手抓住徐时,将其一拽,直接扔下了车。
徐时也是万万没想到林靖雪会如此对他,落地的瞬间,屁股摔了一个结实。“哎哟”声起,徐时揉着屁股不断呻吟。小黑此时下了车站在一旁没有表情,也没有上去扶一把的想法。
林靖雪也懒得多解释,只是冷眼瞧着徐时。
徐时感觉没那么痛了,只得自己慢慢爬了起来。刚刚一摔,仿佛把徐时的脾气也摔走了。
他仿佛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眼睛小意问道:“林大公主,咱这是要做什么?”
林靖雪摔了徐时一下,气也消了一大半。
但这时候还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便冷冷说道:“再走一段,就该碰见朝廷的人出来迎接,你还睡那草料堆上算什么事?”
徐时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林靖雪却并不太懂这个动作的含义。但看徐时并没有提出异议,便转身当先走向前面的马车。
徐时说了一句:“那这车怎么办,花了钱的?”
林靖雪头也不回说道:“先丢那,绣衣局的人会给你拖回去!”
说完就上了车,临了还补了一句:“你和小黑赶紧过来上车吧。”
徐时上了车没多久,车就再度停下。
待车彻底稳住,车外慢条斯理地响起一阵略带沧桑的声音说道:“臣孙昭,恭迎公主殿下回京。”
一言完毕,混合着甲胄摩擦的声音先后响起,继而响起了众人的声音:“臣等,恭迎公主殿下回京。”
车内徐时有些好奇外面是不是都已经跪下了,正欲掀帘之际,林靖雪按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和小黑都在里面待着,不要出去,也别出声。”
说完,便直接掀开马车门帘探身而出。
下了马车之后,将孙昭扶了起来,说道:“各位大人,将士,还请快快起来。”
一脸恬静的笑容,让在场诸人都如沐春风。相比起有些严苛的林释元而言,不少人还是非常看好林靖雪。
扶起孙昭之后,跟在不远处就是叶果果,正上下打量着林靖雪。师徒二人眼神交汇之际,各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孙昭开口道:“自殿下出外游历已逾数年,国主与臣等皆日夜惦念,今殿下平安回京,实乃本朝之幸,本朝之幸啊。然则臣等护佑不周,以致殿下遇刺,实乃臣等大罪也!”
说到此处,孙昭内心的悲怆之情再也潜藏不住,愧疚、委屈和激动多番掺杂之下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林靖雪见状,急忙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绢帕上前替孙昭擦拭眼泪。
边擦边说道:“丞相勿需自责,我现在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嘛!多年未见,不知父皇和母后身体如何?”
此言一出,孙昭愣了一下,周围人也楞了一下。不过孙昭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自己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借这个机会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说道:“国主近日偶感风寒,本欲亲自迎接殿下,无奈今早感觉身体不适,臣等百般劝谏,方才吃了药后躺下休息。国主特意嘱咐,让我们接到殿下之后,立刻带殿下前去见他。”
孙昭一席话,让周围人都吃了个惊,国主感染风寒多日不曾临朝他们知道,但今天怎么就见了丞相呢?
不过大部分人都没细究这个问题,毕竟国主病了他们也没办法。林靖雪闻听此消息,泫然欲泣,以手扶额,几欲晕倒。
好在离她不远的叶果果预料到此景,在林靖雪摔下去之际便扶住了她。
以丞相为首,众人见公主如此,立马稀里哗啦再次跪了下去。
丞相孙昭用衣袖抹了抹眼角,连连称道:“臣等死罪,臣等死罪。”
见丞相如此,后面的人也争先恐后地喊了几句。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国主感染风寒自己就要喊死罪,但想来丞相都喊了,自己就跟着喊呗。
一时间,现场顿时有些混乱,好在林靖雪很快就缓了过来,同时又扶了一把孙昭,口称:“大家请起,请起。”
待众人起身之后,林靖雪道:“丞相劳苦功高,父皇染病,皆赖丞相多方支撑,才不致使我朝动荡,实乃我南林肱股之臣也。”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纵然她早知道父皇的真实状况,但此时林靖雪还只能装作不知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