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也不作停歇,出仓下船直接来到岸上,望着整片海岸的俘虏心中开始盘算,劝这些饿的半死的人投效应该不是很难,海上为盗,求活生存第一,本来也没那么多忠义好讲,再说这些人大多数也不是黑旗的核心,生存或者忠于林祖义也没那么难选。
这群海盗中最有用的应该是那些熟练的操舟者,毕竟是海中为盗,船在海中如同人的双足尤为重要,这次缴获了很多鲸尾屿没用过的大船,必须要先把会操船的人招揽进来,后面计划的上岸袭击也需要这些运载工具。而自己要建一个精英队伍操船的高手必不可少。其次他要找一些少年勇武的,勇武肯定是做海贼必要,而年轻的一般在黑旗军待得时间也不会太长更容易在新团队中形成认同。郭怀考虑到自己太年轻,年纪太大的手下估计也很难驯服。
远远的看到李肃带着一群人去在最东边已经开始招抚了,岛上的黑旗众,到昨天已经断粮三四天了,为了暂时安抚这些俘虏昨天已经喂过一次饮食,但给的很少,一是这么多人一旦给足饮食根本控制不住,二是因为当时岛上并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理这些人,岛上存粮也不多,如果后面要杀掉或者放任自留,给足了也是浪费。这些黑旗众今天在这朗日下晒了又半天,一个个嘴唇上的死皮已经吊着老长。半死不活的坐在圈中。郭怀从旁走过时到处都能听到饥渴的呻吟声。
此时李素身后跟着两人提着水桶,一边向黑旗海贼问些什么,一边让身后人用一些贝壳给黑旗众喂水,岛上本来就没有这么多碗具,上次发食物水都是用大桶直接发的,这些人饿的发昏,看到有食物哪儿还有什么秩序,抢的天翻地覆,好多人都被打伤踩伤人甚至咬伤,这次有了上次的教训,才在岸边捡了好多贝壳作为盛水用具,发水的时候每人配发一个贝壳。
最东边的俘虏都是一些卷发黑皮的天荪人,在一大群黄皮肤里特别显眼。天荪是佛陀故乡,本来离琼海很远,但有很多天荪人后来迁到了猪婆洲。这群海盗里的天荪人因为长期和他族混在一起,所以也会说汉话,交流不存在问题。等郭怀走过去,见一个年轻天荪人正在向李肃答话,那人肤色虽然是偏黑也是卷发,但看起来和普通天荪人不太一样,天孙人肤色都有些泛红,这年轻人肤色却只是比寻常海贼偏深一些,天荪人头发都是棕色,这人却是纯黑的,尤其是鼻梁,天荪人都是塌鼻梁,这人却鼻梁高挺,细看上去竟然也有些俊美。
李肃一直是一力支持招抚的,所以对此事十分积极。他为人谦和,对这那俘虏说话也并不傲慢,两人看来相谈甚欢。郭怀听到那年轻人答话,汉话竟也出乎意料的标准。李素问那人姓名年龄和和黑旗的消息,那少年虽然也是饿的嘴唇发白,站的摇摇晃晃,说话仍然条理清晰,才知道这年轻人竟然是这群天荪人头领叫拉克,是猪婆洲当地部落的头人之子,他们的部落名叫满剌加,世代沿海居住,擅长游泳潜水,能不用渔网下海捕鱼。林祖义称霸琼海,看上了这族的游泳本事,便强行征调他们入了黑旗军。
等这些都问清了,李素才开始提到招降,李肃果然不愧为岛主智囊,从岛上众人当年如何创业艰难,林祖义当年怎么卑鄙无用到对眼前这人如何如何欣赏,日后前景如何辉煌,甚至许下了以后杀回琼海的宏愿,郭怀在旁边听着感觉自己都要被说服了,更何况这群快要饿死的黑旗。
李肃讲完话又扶着那少年递过去一满贝壳水,那少年一口饮尽,转过身对着后面的天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那群天荪人一阵喧哗,最后好像统一了意见,少年又转身过来,一把跪倒,身后的天孙人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少年用汉话道:“我们满剌加部从此之后一切听岛主命令,如有违背,宁愿被海神所弃”。李肃竟只两桶水一张嘴一刻功夫就招降了这五百人。他赶忙扶起这少年,柔声说道:“拉克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岛上规矩从来就是上岛就是兄弟,没有林祖义跪拜那一套”又转向身后:“再去拿些干粮上来,莫让在我们满剌加的兄弟们挨饿了”手下听命而去,一会又抬了几桶水和一大桶干粮上来发给众人。那少年自己先没吃,跟着一起发粮食,果然很有威信,这群人饿成这样,有他在旁边竟没一个人感乱动抢粮的。
郭怀看着这一片天荪人,又看向那个帮着发粮的年轻人,心中大动,这群海贼虽然肤色和汉人不同,但本身其实就是个被林祖义招募海中部落,不像寻常海贼那样桀骜。而且他们加入黑旗军是被迫的,和林祖义甚至可以说是仇人,肯定也不存在什么忠心。再加上刚才提到这群人天生水性极强,在海上争斗里也大有作用。而他最看重的是这少年头领。这少年无论是言行还是刚才所展示的威信都迥异于寻常海贼,郭怀本来就是一个读书人其实不太受得了一般海贼的那种散漫桀骜,这少年给他的感觉则是精明聪颖,虽然未必读过书,但本质上和郭怀李肃这种是一类人,是那种靠脑子和意念为价值的人。在海贼里实在难得一见。
李肃眼里也显出和郭怀一样的光,显然他也很欣赏这个少年头领,李肃手下也领有一班人马,其实也能招揽降兵。郭怀也不客气,直接上前说道:“李大哥,岛主让我在这降兵里招些人带,小弟我自幼读书也听说过天荪国却从没见过天孙国人,看着十分有趣,不如这些人交给我吧?”其实论年纪李肃当他叔伯都有余,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头领了,在岛上和李肃地位上是相平的,所以叫大哥反而显得亲切。李肃听完哈哈一笑:“你是觉得这少年头领有趣吧?”李肃本来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又是岛主心腹,平常也不和谁交好,但上次郭怀献策已让他刮目相看,这次处治俘虏又和自己意见相近,对着少年已经极有好感。他已经猜出郭怀心思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打趣。郭怀听他这么说也不在拐弯了:“哈哈,那个少年确实很有趣,你也知道我不太能和粗人打交道的”李肃会心一笑“放心,我一个老骨头不会和你抢的,来之前岛主已经知会过我,有你看上你直接跟老哥我说。”郭怀大喜,鞠了一礼“那谢谢李大哥相让了”
李肃哈哈一笑,见那少年已经吃完了发给他的一个面饼,随即招呼道:“拉克,过来见见你的新头领”。拉克果然十分机灵,虽然刚吃饱肚子步伐有些虚浮,仍然快步跑了过来。一见郭怀,拉克楞了一下,虽然温和但李肃这个有些白头发的沧桑老者是自带一些威信的,但说郭怀这个看着稚嫩的白面书生是海贼头领任谁都要吃惊,郭怀自己也一直有这个忧虑,海贼彪悍又好勇武,他为人行事也从来都很文弱,如果没有这次献计,甚至连手下一帮毛孩都降伏不住。此刻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下属,心中也有些忐忑。他来之前已经不断的在告诫自己要显得自信,是以拉克向他看过来,他也毫不犹豫的回望过去,眼神中不敢稍有犹豫。
拉克也只犹豫了一瞬,随即伏低身子行了一礼,李肃在一旁看的真切,也看出拉克眼中的疑虑,朗声道:“拉克兄弟,你可知道你们这次万人前来为什么会输?”拉克疑惑的回望着李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这次我们能赢全靠眼前这个少年统领,也只有他能带你们杀回琼海”其实岛上从没商量过反攻到琼海的事情,但既然打败了林祖义的一万多人,此后只可能你死我活,刚才李肃了解到满剌加人的情况,为了招降,临时起意说是以后要打回琼海,这里看出拉克不太膺服郭怀,正好吹捧郭怀一番又顺着话头把打回琼海和郭怀联系在一起,让拉克彻底的绑到郭怀麾下。
其实李肃也并没有故意骗人,郭怀的智计早已让他心服,而他也看出岛主的确有意栽培这个少年,甚至极可能成为岛主的继任,鲸尾屿现在根本不可能和黑旗一教高下,即使有这次大胜,即使招降了全部俘虏,后面这些人怎么养活依然不那么明朗。现在被黑旗海贼盯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如果日后真的能打败黑旗军,他可以肯定郭怀一定会发挥重要作用。
海贼的世界里从来只崇拜强者,这次鲸尾屿这种对战比的反败为胜是拉克生平第一次遇到,所以他心性虽高,但对鲸尾海盗心中充满敬意,这也是他果断投效的原因之一。原本以为出谋指挥的会是一个善谋老成之人,却没想到是一个比他看上去还小几岁的白面书生,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对郭怀的疑虑尽消,生出一股钦佩之情。认真伏身再下拜了一次:“属下拉克见过头领”。再看向郭怀,眼中已经有了一些崇敬。
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下属,郭怀直到现在才真的算是在岛上立足稳了,之前的教孩子读书纯粹是岛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排他,在海贼窝里教书本就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郭怀微笑着看着拉克,学者其他老头领对待自己的部属一样,重重的拍了拍拉克的肩膀:“好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也不会像李肃一样许什么诺言,但心中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群人带好。人的成长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从狱中被救出那一晚他已经在心里抛弃了所有过往。作为一个在逃死囚,他回不去岸上了,而命运将他救了出来,那就好好的做个海贼吧,他这么想着心中对未知的担忧和未来的期盼有强了起来。
李肃笑呵呵的对他俩说了声告辞,这群俘虏便彻底交给郭怀了,此刻郭怀手下只有李肃留下来的几个帮手和这五百多天荪人。其他天荪人一个个都还在吃东西或者饿狠了的人肚皮就好像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而拉克吃过了两个面饼,便开始四处查看,这个年轻人确实比其他人看上去有头领的样子,郭怀看着拉克,心中打感欣慰,也走过去跟拉克一起。做好头领最重要的是知人善任,那么第一步便是将这五百人都认全吧。
郭怀由拉克带着和每个人都对话了一遍,好在他天生记忆超群,如此半天下来对这群手下面向名字都记了个大概。如今这群舔荪人既然投靠过来,自然不能再围在这圈子里,拉克手下也有几个小头目,郭怀便带着这几个人商量要给这群天荪人寻个地方住下。刚投靠过来肯定不能放回船上,这群人游泳驾船功夫比鲸尾屿晒贼强的多,放跑了可追不回来,现在也不会给这些人发武器,这群人原来的部族就是住在海边的,郭怀便在海湾右侧找了个靠海的树林,带着这群人搭建住处,好在岛上别的不多树木到处都是,天荪人传统住的是椰子棕榈叶做屋顶的高脚屋,鲸尾屿上没有椰子便用其他树叶代替,一直忙了两天,这群五百多人就此安顿下来。
郭怀为人文弱,要是换到那些平常海贼堆里可能难以管理,好在这些天荪人本就是被林祖义挟持的部族,对原来的头领十分膺服,郭怀只需要处理好拉克和其他几个小头目管理就不会出大问题。他和拉克相处的意外的好,拉克只比他大两岁,为人也骄傲,郭怀原本也不太适应头领的位子,相处时只把拉克当个同伴,换做其他海贼估计会轻看他,但拉克只觉得这个上司待人真诚,心中感激。两人这两天晚上都是相谈到深夜抵足而眠。拉克没读过什么书,郭怀有时候会给他讲一些历史典故他都十分惊奇。对郭怀越发尊敬。而郭怀又借着拉克的威望,在这群天荪人中慢慢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郭怀也不再隐瞒,将岛上的粮食不足问题说给拉克,也把要去岸上抢粮食的计划透露给他知道。这种事情本没有什么好瞒的,也正好表面自己对拉克开诚布公,互相增进信任。
那晚休息的船正是这次黑旗带来的最大十艘船之一,作为新晋升的头领那艘船已经被分到郭怀名下成了他的座船。连带的有其他大小船只有十几艘分属他旗下,只是这些天荪人刚刚投降,岛主并不敢立刻把他们分到船上。郭怀便也和这些人一起呆在岸上,就住在拉克的屋子里,半个月没有离开一步。等他觉得这些人真的开始融入岛上生活,他亲自去找的岛主,才让这些俘虏上船开始熟悉船只。这些天岛上的其他俘虏逐渐都被招揽进来,各色人都混进了原来的头领手下。慢慢的都开始训练起来,岛上的存粮也开始逐渐消耗殆尽。吴岛主早就往岸上放了好几个探子,岸上的情况顺着探子的回信也摸清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开始向着预想的计划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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