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春秋之际,五霸争雄,战国之时,七雄并立,纷争战乱五百余年,终并于秦。秦亡后,楚汉分争又起,又并入于汉。架空之汉帝国自高祖于沛县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国道中落,光武中兴,传至灵帝,迄今四百余载。灵帝无道,天下皆知。及灵帝崩,异族内侵,席卷京师,杀戮官宦,以致太子出逃,使天下无真之主。数年以内,天灾荐臻,地不生禾稼,民无食之,食其亲以饱食,致疫气流行,盗寇四起,民夜不敢出也。
值此乱世之际,巨鹿郡有兄弟三人,长名张角,次名张宝,又次名张梁。那张角读书不成,误入左道。一日,张角入山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唤角至一洞中,以天书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角跪拜问曰:“请问老仙尊名?”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言讫,化阵清风而去。角回到巨鹿,晓夜攻习此书,不日即能呼风唤雨。角大喜,自号为“太平道人”。遂,其自号大贤良师,诱惑愚民,设坛讲授,所谈一切,无非是假托黄老,以伪乱真。角有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皆能书符念咒。次后徒众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称为将军;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令人各以白土,书“甲子”二字于家中大门上。青、幽、徐、冀、荆、扬、兖、豫、交九州之人,每家皆侍奉张角之名。那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弟张梁称“人公将军”。角申言于众曰:“今国运将终,或有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四方百姓,裹黄巾从张角反者四五十万。末及数日,此支义军遂据国。
却说张角自得《太平要术》,终日反复推敲。不出半月,张角召其弟张宝、张梁,谓之曰:“此本真乃奇书也,近日复读之,其神见矣。”其弟宝问曰:“兄长读罢,有何讲究?”角曰:“此书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以阴阳五行为宗,有两言为医人疾苦,然其中有一篇是诀。但念动口诀,即可广召天下英雄,以平此江山。应否试?”梁曰:“依弟之见,此法可也。然若处不当,恐天下复之乱也。”宝曰:“兄多虑也,以角兄之大才,焉能不成?”梁曰:“若此,则试之!”角大喜,曰:“有诸弟相助,吾事将成也!”角乃于巨鹿城外取赤土筑坛。方圆二十四丈,每一层高三尺,共是九尺。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第二层周围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上一层用四人,各人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坛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张角择良日甲子吉辰,沐浴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发,来到坛前。嘱付守坛将曰:“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不许失惊打怪。如违令者斩!”众皆领命。张角缓步登坛,观瞻方位已定,焚香于炉,注水于盂,仰天暗祝。下坛入帐中少歇,令军士更替吃饭。张角一日上坛三次,下坛三次。至第三日,将近三更时分,但见五台之巅驾起一片黑云,冉冉腾空,直上山巅。晴空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播土扬尘。北方天空出现神兵天将,卷着黄沙而来,罩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喊声起处,豺狼虎豹,怪兽毒虫,从黄沙弦卷而出。那神将怪兽纷纷坠于地上,化为数股烟云,直冲霄汉。再看霄中,出十二火,光明射目,照烛天际。少顷,听闻空中大动,震耳欲聋,十二明火于四旁如焰交散。不过须臾,天归于正也。观者咸叹其奇,纷纷语。即于此时,张角下坛,至民人中,谓百姓曰:“向来如此,吾亦不得已,惟有英雄能救其乱。”不数日,诸处者皆出力者,行幸巨鹿,以一事告于张角,此今天下为十二人所分之,此十二人相间出各之利,兵刃相接,不为民计。张梁谓其兄曰:“要术之法败矣,吾奈何也?”张宝曰:“如今之实,既无以制,只是待矣。”张角大呼曰:“可惜吾魔法尽失,但愿天下有人能平此乱。”后人有诗表此事,曰:“天公施法火云开,十三豪杰出灵台。自古无事多生事,本为禳灾却惹灾。国家从今纷扰扰,兵戈四处闹垓垓。英雄谁能成大业,待看后续道源来。”
则乱天下之十二镇为谁?各皆为:第一镇曹操,字孟德,沛国谯县人,治兖、豫二州,护兵三十万,号曰魏;第二镇刘备,字玄德,幽州涿郡人,治益州,护兵二十万,号曰蜀;第三镇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治扬、交二州,护兵二十万,号曰吴;第四镇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治冀、青、并三州,护兵廿五万,号曰赵;第五镇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治雍州,护兵十五万,号曰秦;第六镇公孙瓒,字伯圭,治幽州,护兵十五万,号曰燕;第七镇马腾,字寿成,扶风茂陵人,治凉州,护兵十万,号曰凉;第八镇吕布,字奉先,五原九原人,治徐州,护兵十万,号曰鲁;第九镇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治淮南,护兵八万,号曰蔡;第十镇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治荆州,护兵十五万,号曰楚;第十一镇孟获,南中彝族人,治南中,护兵十万,号曰越;第十二镇司马懿,字仲达,河内温县人,治司隶,护兵十万,号曰周;加于巨鹿之张角,护兵八万,凡十三人。
却说张角道法已尽,其弟张宝献计曰:“兄长莫慌,弟闻并州太原郡有一位湖海散人,此人能言善辩,或能以巧言来解此乱,兄长何不求之?”角大喜,乃备厚礼数箱,领张梁、张宝二人前往太原郡。来在太原,张角命张梁寻访湖海散人。不日,寻得那湖海散人住于太原城南之龙山,三人随即赶往龙山。转眼来在一处庄院前,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门口有四槐,有上马石下马石,且有系马之柱。三人来到庄前,下马亲叩柴门,一童出问。张角曰:“巨鹿张角特来拜见湖海散人先生。”童子曰:“吾家先生早知将军前来拜访。”遂请进门来,入厅中看茶让座。此时,那湖海散人转出屏风。但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缁撮,身披素衣,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张角拜曰:“巨鹿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前来晋谒,还望先生有计以救天下苍生。”那湖海散人曰:“晋阳野人,疏懒性成,屡蒙将军枉临,不胜愧赧。”二人叙礼毕,分宾主而坐,童子献茶。茶罢,散人曰:“将军过谦,某已知公前来所为何事也。某倒有一计,或可解此厄也。”角曰:“望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散人曰:“今天下十二英杰并起,皆有大才耳。将军若欲如此,可试邀其等至巨鹿商议,推何人以治天下。”角曰:“若不来奈何?”散人曰:“余谓其当来之,将军勿忧,须备宴席而飨之。事不宜迟,吾随尔等而返,以劝众英雄也。”角感激曰:“若此之言,则感谢先生也。”遂,张角弟兄三人先行返回巨鹿,湖海散人收拾行囊而后往之。
数日后,张角遣心腹数名,分往十二杰所处,请其等来巨鹿共商国是。果不其然,过之半月,那十二杰纷至而来,张角则在那赤土坛上设宴招待。十二杰互为拜会,入得席座。众人食久,但见湖海散人站出曰:“今邀诸公前来,无非商议推天下之主耳,诸公可各言尔志。”再看席间顿时沉默无语。半晌后,席间传来大笑声。散人与张角放眼望去,乃是曹操。操曰:“即以此事,何必兴师动众,请君来此食乎?”张角问曰:“方才散人之言,孟德可有此意乎?”操笑曰:“吾于微时,常卑辞厚礼,前往汝南名士许劭处,求为己目。劭曾对吾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今吾雄踞中原之地,可有治天下之才乎?”席间袁绍大笑曰:“汝乃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吾闻许劭少峻名节,不肯相视,汝伺隙胁之,其不得而答,此人焉能治天下?”操不语,绍复曰:“吾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今据并、冀、青三州,皆于尔等多。论资排辈,当领天下也。”但见席间有人哂笑,曰:“本初休要猖狂。”袁绍视之,乃幽州公孙瓒。瓒曰:“本初之为人,虽以宽厚得众心,然志大智小,色厉胆薄,忌克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终不能成大业也。”绍大怒曰:“吾当领大军北征,破汝于燕山!”瓒对曰:“海口甚大也!”绍谓张角及湖海散人曰:“吾已命颜良、文丑、张郃、高览领兵十万,屯于河间,恕不奉陪也!”起身便去。众人视之,皆愕然。公孙瓒谓众人曰:“本初将战,非吾所不能止之,在下先行告退。”瓒亦离席而走。那湖海散人见状,谓众人曰:“今日宴请诸公,望平心而言。”席间司马懿曰:“以吾观之,诸公皆不能成大器也。”散人问曰:“何以当之?”懿曰:“吾今坐拥京畿,窥视中原,若一声号令,夫中原数人者必为败灭也。”曹操大笑曰:“仲达素有鹰视狼顾,非人臣,不能治天下也。”懿不复语也。少倾,刘备身后诸葛亮站出而谓众人曰:“吾家主公雄才盖世,莫不归德,天人去就,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可以为天下主乎?”席间孙坚大笑曰:“玄德乃织席贩履之辈,所言之德皆虚也,焉能治国?”亮曰:“文台好大口气!”坚曰:“吾据有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国险而民附,且麾下诸多才俊、虎臣,治国者轻而易举也!”比邻之袁术笑曰:“曹操奸祚残酷,刘备言过其实,孙坚匹夫之勇,皆不能一统江山矣。”散人问之曰:“公路兄何以谓之?”袁术大笑曰:“吾有传国玉玺,天命所归也!”众人大惊。散人复问曰:“玺从何来?”术曰:“尔等不足以共谋也,国玺焉能一观?在下先行告辞,问鼎中原当吾家也!”言罢,起身离席而去。孙坚曰:“袁术冢中枯骨,何足介意。国之重玺,岂能归此人?恕在下不能共事,吾当起江东之兵以取淮南也!”即离席返回江东。董卓笑曰:“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吾带甲百万,臣将千员,雄霸关中,扼守西京,当治天下也!”身旁马腾笑曰:“汝暴虐已甚、骄忍无亲,蛮横之辈,早晚必败也!”卓大怒曰:“顺吾者昌,逆吾者亡,谅汝腐草萤光,怎及星空皓月?”腾曰:“吾儿孟起,当取汝首级,以谢天下也!”言罢,马腾拂袖执剑大笑而去。董卓起身笑曰:“出口轻狂,待吾灭之!”亦离席而返雍州。
此时,张角问于孟获曰:“南王以为如何?”获曰:“吾南中奇人辈出,可掌国事否?”诸葛亮笑曰:“南人不习王化,世人皆知,焉能治国?”获大笑曰:“吾有奇人相助,不日将取益州全境也!”刘备大惊,诸葛亮慰之曰:“主公莫慌,可先返蜀中以备军事。”刘备遂起身拜谢湖海散人,曰:“吾方战事紧,先行告退,望先生谅解。”散人曰:“但去无妨。”刘备即离席返回益州。孟获大笑曰:“其部必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也!诸君告辞,吾亦不奉陪也矣。”获即告退,返回南中。席间刘表谓湖海散人曰:“以吾观之,诸公皆欲归也。如此议之,不如不议,各自散去也罢。”吕布附和曰:“景升兄,可谓惧否?”表曰:“徐、荆二州本不相连,何来惧也?”布曰:“某素闻公非霸王之才,此是也!”表羞愧,谓湖海散人曰:“荆南武陵谋乱,吾当告辞而驱之也。”即离席返回荆州。吕布见刘表离席,起身谓曹操曰:“孟德可愿与吾共盟否?”操问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若共盟,公为大将,布辅之,天下不难定也。”曹操身旁荀攸曰:“布勇而无谋,不足以为盟。”操俯耳谓吕布曰:“吾将亲伐汝也。”即起身大笑返回颍川。吕布亦笑曰:“孟德不自量也。”亦返回徐州。那张角见此情,乃谓湖海散人曰:“此计非宜也,可有另策?”散人叹曰:“止尽观其变也。”即罢宴席。不出半月,十二杰各自返地,既始相伐,并未罢也。正是:天下英雄会龙山,竞相争辩言出伤。皆夸自身将成事,终果未尽各自散。又过数日,探马来报,冀州赵郡有一人,挺身而出,扬言欲平天下之乱。正是:只因天下英雄散,引出冀州豪杰来。未知此人姓氏名谁,敢出此诳语,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