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了,顾泽明也起了,他问林芸道:“昨夜,你们这个齐姨娘怎么样了?”
林芸道:“听说叫了一夜的娘。”
顾泽明一听,心里愈发难受,叹道:“却是我对不住她了。”因此去了齐宁宁那边,这齐宁宁的被褥已经哭得褪色了,顾泽明看着眼前这个平儿,看着这位‘故人’道:“你们小姐如何了?”
平儿勉强道:“小姐早已经睡了,没什么事情的。”
顾泽明越见她这雪白的脸,靛青的头发,越想起往事来,脸色一下就变了。
平儿以为顾泽明还在生自家小姐的气,还在请罪,顾泽明道:“跟你们小姐没有关系,你,你不懂啊,你们小姐要是起了,替我说句对不起,世事变迁若此,我这心中的急躁,盼她明了,衙门事多,恕我不能亲口说了。”说了这一段后,顾泽明往总督府去。
总督府,也就是从前的大将军府,也就是更往前的衍圣公府。
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洪承畴是个处理事情的能手,因此也不必太担心政务。
“天津的事情如何了?”顾泽明问道。
“据孙巡抚说,开海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好啊,开海的事情无比重要,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话方落地,就听到前面闹哄哄,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魏熟,他这总督府的侍卫长,此刻听了手下的汇报,说道:“有个衣着邋遢的人说要进来,几个侍卫在和他说理。”
顾泽明忙道:“那是我的宾客,快快请进来。”
魏熟一听,立马到门口把这傅尚领了进来。这个傅尚衣衫褴褛,脚下还是一双草鞋,样子的确不太雅观。
顾泽明介绍道:“这是总督府的长史洪承畴。”
洪承畴正在点头,那傅尚却把头一转,嘴里说道:“汉贼不两立。”
洪承畴的脸给臊得绯红,顾泽明笑道:“俱往矣,洪长史已经是迷途知返了,傅先生要容人之过嘛。”
于是,这傅尚这才对洪承畴抱拳道:“少见,少见。”
顾泽明看他们两个的气氛不融洽,知道这事情短期也解决不了,指着左懋泰道:“这是少史左懋泰,以后大家就在一起做事了,要合舟共济。“
这时只见一对吏员在搬文档,顾泽明问道:“这是什么?”
领头的叫做高去奢,是崇祯十年的进士,不过今年已经有四十出头了,回答道:“这些都是大理寺有关北直隶方面的积案。”
顾泽明点头道:“原来如此,整理过了吗?”
高去奢如数家珍道:“目前有两千件积案。”
“这怎么了得,快去查。”小大之狱不察,神弗福也。
这时傅尚来了兴趣,拿着案卷就开始看。
那边的齐宁宁此刻也已经醒了,听平儿说起顾泽明道歉之事,觉得脸上添了些光荣,也便慢慢自我调节了起来,吃了碗肉末面,精神慢慢变好,事情罢了,朱中梠又派丫鬟送来了一盒胭脂,齐宁宁一看这白玉盒子里面,乘着胭脂,如同玫瑰膏。
那丫鬟笑道:“姨娘只需要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水心里,用一点水分开抹在唇上,留在手心里面的就能打颊拍腮了。”
齐宁宁按照这丫鬟说的做,果然鲜艳异常,那个女子不爱美,香喷喷的气熏着肝肺,一时齐宁宁的心态大好。
不知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一个中年妇人从总督府欢欣鼓舞的走了出来,一路直接来到了顾泽明的府邸,也知道大家的规矩,一路蹭到了角门前,只见几个仆人正坐在大凳子上,说东说西,中年妇人笑道:“太爷们纳福。”
那几个年轻仆人打量了这中年妇人一眼:“哪儿来的。”
那中年妇人道:“我是你们齐姨娘的配房平儿姑娘家的,烦请哪位太爷通禀。”
“平儿?行。”这几个仆人是从伍晴雯家里出来的,伍晴雯一嫁进来,萍儿就不曾管过事情,故而这几人只知道顾泽明待萍儿情深,又听闻这平儿与萍儿的模样一般,这些也不敢耽误,随即去请了平儿去。
平儿一听是自家来人,以为是自家兄弟,揣了些银子出去,出去一见是自家老娘,怪道:“娘,你怎么来了?”
平儿的母亲道:“你横竖是我肚子里面的肉,我怎么来不得?”
平儿也就不说话,问道:“是不是缺钱了?”
平儿的母亲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这年头,还能有什么好事呢?”平儿且说了一句,见老娘的喜色掩不住,说道:“正是好事?”
“哪儿还有假啊?我刚从总督府出来,嘿嘿,这次把你老子的东西划给我了。”
“真的?!”平儿这下也高兴,她的母亲是妾,她爹八年前去世,去世的时候留下遗书,说她的两个哥哥和她母亲一起分家产,她那两个哥哥如何肯,便私自瓜分了,自己到驸马府做丫鬟后,还时常要接济他们两个。
“怎么说的?”平儿问道。
“那老爷说,儿子应该听老子的,儿子不听老子的,那就错了,又说我守节不改嫁,可以分到财产。你别说那老爷虽然样子邋遢,办事还是真公道嘞。”
平儿一听,心里高兴,问道:“我那两个哥哥,现在都如何了?”
平儿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老大当兵死了,老二现在就在那总督府呢。”
“世事难料,生老病死,这就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娘,府上还有些肉末面,你在这吃了吧。”
平儿母亲见平儿去府里拿出一碗肉末面来,平儿母亲进门在偏房一吃,拿袖子擦了擦嘴,离去。
平儿收拾了碗筷,带到厨房去,厨房里面的厨娘问道:“齐姨娘吃着可还称心?”平儿点点头,厨房便开始起锅烧水,洗刷碗筷。
厨娘又问道:“今晚齐姨娘吃些什么?”
平儿道:“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
厨娘笑道:“好嘞。”待平儿离去后,这厨娘却怪道:“明明一模一样的人,这平儿比那萍儿奶奶可好说话多了。”
“谁说不是呢。”厨房里面的人都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