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元年,一月九日下午,小雪,温度约在零下七八度左右,光线良好。
王二虎将马刀贴在胯下马儿的鬃毛上,伏低身子,整个人与坐骑融为一体悄咪咪地借着烟雾的掩护,摸到了哈仔难社生番的后方。
施琅所带领的骑兵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皆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不然怎能骑上就连在郑氏内部都稀缺的战马作战?
进到这支骑兵队伍,王二虎很清楚自己的职责,突破敌人的阵型,撕裂敌人的队伍,给主力部队营造机会。
成功自然好说,可万一出不来,那就是被敌军围困,坐以待毙的下场。
“好生番,今日王爷爷借你们人头用用,以后哪天想起来了,叫子孙给修个道观庙宇,也算大发慈悲了。”
王二虎舌头掠过干燥起皮的嘴唇,冷笑了两声,摸到这里还没被发现,他们这支骑兵的第一步可以说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弟兄们,跟我。”
“杀!”
打出一发火枪后,一身棉甲的施琅直起身子,唰的一下抽出马刀就带头冲了过去,跟在他后面的是上百匹奔驰而来的战马,以及它们背上纷纷怒吼挥舞手上武器的郑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原本就费了不少力气重新组织起人手与郑森主力来回射击的生番惊惧交加,毫无防备的后背如纸一样被上百骑兵撕裂开来。
眨眼的功夫,施琅和王二虎等上百人组成的三角队形就把生番分割成了两部分,不过进入生番村社中后,他们的速度就立刻下降了很多,而借着最后的冲击余势,马刀在这群全副武装的郑家骑兵手里,化身为一条条阎王的勾魂鞭,每次挥出都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生番踉跄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准备!冲锋!”
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尽管没看到施琅他们的身影,但是就算通过阵前的生番异样的动作和变得混乱起来的阵型,郑森就有了判断。
施琅带人冲进去了!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他等的就是施琅从后方向生番发起突袭,然后再由自己的正前方主力发动决定性的进攻,将生番一波带走。
郑森下令后不久,火枪兵们就一个个站起,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刃,卡在了火枪下面的一个卡扣里,然后挺起这种火枪长枪二合一的武器,在保持阵形不乱的同时,加快了速度朝生番的阵地冲去。
骑兵的威力虽说在火器发明之后就受到了压制,但不可忽视的是,骑兵的高速机动力和强劲的冲击力让他的地位一直到一战时才被彻底撼动,在一六四五年的台湾宜兰,一百骑兵的冲击已经让整个哈仔难社陷入了恐慌当中。
因为,施琅突破了外围生番青壮的防线,进入到了内部的老弱妇孺所在地,这里人更多但也更加不堪,甚至容易到抬手砍上一刀,都能杀伤好几个生番的地步。
不过到底施琅这里人太少了,马匹的体力也不能保证他们继续在,即使绝大部分都是无甲的生番轻步兵群中浪战。
蚁多咬死象,一旦腾挪空间被挤占,失去冲刺加速的骑兵将沦为任人宰割的下场。
打一场漂亮的战斗,往往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谋略,只需要一个上百人的智囊团出谋划策,不输于敌方太多兵力的精锐士兵,齐全到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装备,严格的军纪加上高效的执行力,这些就足够了。
而恰巧的是,这些郑森都正好具备。
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生番试图把施琅的一百多骑兵围在村社里,吃掉他们,只不过当一百多骑兵重新聚集到一起,跑上两步后,就组成了一道不可阻挡的城墙,直冲社外而去。
这一波顺带还带走了几十条生番的性命,没等哈仔难社的生番气急败坏,正面的战场上便传来了阵阵喊杀声,郑森的大军,杀到了。
“呸!”
吐出一口鲜血,王二虎默念了一个数字,二十五。
刚才这短短的时间内,丧命于他手下的生番竟然就高达二十五个,这还是王二虎自己记下的,如果算上他没记住的,恐怕更多。
想到郑森颁布的杀敌奖励,一个生番人头一两银子,这二十五个生番就是妥妥的二十五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大战胜利之后必定会发放的奖赏,这一趟北上,王二虎为家里至少挣了三四十两银子!
而他看重的,其实并不是银子,王二虎已经想明白了,比起银子,他这次请命跟随郑森出战,并且得以进入骑兵队实施突袭任务,情分看重倒是其次。
王二虎得到了切切实实的经验!杀人的经验,骑兵作战的经验,各兵种配合的经验,这些经验无一不是没法在军校中学到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战场上的生死,才能领悟到,还不是人人都能领悟。
很巧,王二虎是个幸运儿,他察觉到了。
退出生番的村社后,绕了一圈,上百骑兵重新结成攻击三角阵形后,对着匆匆组建防线,想要修补被冲垮的土墙以拦截施琅骑兵的生番,直冲了过去。
“砰!砰!”
哈仔难社,火枪与惨叫并存,杀戮每分每秒都在持续,两次冲锋,让本就快要支撑不住的哈仔难社后方防线轰然倒塌,顶着郑森主力部队压力而焦头烂额的哈仔难社祭祀和族长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群骑兵掠过了身旁。
冲锋,分割战场,交叉合拢,继续发起冲锋。
如此循环往复,这是唯有精锐的骑兵才能做到的战争艺术,在这种多番强力打击之下,能够坚持阵形继续发起反击的军队全世界都没几支,很显然,哈仔难社的生番不在其列,第二轮冲锋刚过,郑军主力就扑了上来。
“轰!”
如泥石流一样的崩溃雪崩一样的在哈仔难社生番中传播开来,不消片刻功夫,整个哈仔难社外一片伏地求饶的生番,剩下几个仍拿着武器的顽固分子则被远处的郑军火枪手挨个点名,给清理掉了。
哈仔难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