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果真是，时代变了。”
郑森前方不远，凭借血勇冲锋的千余敌军已不见踪影，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残缺尸体，虎蹲炮和佛朗机炮还在不停咆哮着，挥洒着郑氏独有的，财大气粗的嚣张气焰。
炮声淅沥，两轮足足八百次轰击后，两军之间的土地变得坑坑洼洼，一枚枚嵌入地里的弹丸足以体现出这种皮实耐操火器的威力。
特别是用来对付不着甲胄，行军打仗也毫无章法的流民时，效果就更加明显了。
炮击过后，因为前方一直没有动静，王二虎便在请示郑森之后下令停止了开炮。
炮手陆续退回阵中，长枪手涌上前来，一个个手持燧发火枪的郑家火枪手迅速接替了空缺的火力位置，将枪口对准前方。
两侧是数百骑兵按捺着杀心的来回渡马，郑氏是以海贸起家，陆上力量薄弱不假，闽南也同样是气候潮热，没有高头大马不假，但即便如此郑森出征依然能够组织起千人以上的骑兵，令行禁止皆数精锐的那种。
用这种规模、质量的军队来对付浙东的明军地方武装，怎么看都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如雷鸣般的巨响落幕后，温州总兵慌了，此刻一个明知道不该冒出来的念头却抑制不住的从脑海中蔓延出来。
“撤！”
不能撤不能撤，现在要是撤了那就直接演变成溃败了！
一边不停和自己的胆怯做斗争，他一边在心底咒骂这该死的郑氏，好好的在福建待着不好吗，什么南京的勤王令？如果真的有勤王命令的话，也是他比郑氏先接到，本想着要一笔过路费的，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该如何收场？
“曲总兵，你在等什么？！我的弟兄冲上去了，你的人呢？！”
身旁传来厉声质问，温州总兵定了定神，干涩的嘴唇此刻变得无比迟钝。
他缓缓张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说道：“给我冲！他们一轮炮放完已没了弹药，让咱们冲到跟前就是待宰的鸭子！斩将夺旗者，赏银百两！”
“但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说着，温州总兵又拔出腰间长刀，狠狠的劈了一下，令身边亲兵催动大军前进起来。
就这样，由温州总兵几百亲兵驱使数千卫所兵，再裹挟这数万流民军，开始了真正的冲锋。
只是，这场冲锋刚一开始就出现了骚动，见识过郑军强大火力的流民们不愿白白送死，有人趁乱想要逃走，反而被身后驱赶他们的卫所兵及匪徒无情杀死。
还没冲上百米，敌人自己内部就乱了起来。
战场情况有些奇葩，不过郑森这边没有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全军依序前进后，最前的敌人进入了射程之内后，便间断的响起了几声清脆枪声。
随着这枪声出现，每次都会应声倒地下一个乃至更多的人。
线膛枪，射程远超世界绝大多数军队装备的滑膛枪，而且精度和射击更加稳定，只不过是制作成本更高，发射速度更慢。
这在追求大兵团作战，依靠人数堆积发挥火枪威力的时代并不讨喜，毕竟火枪之所以能够压倒弓箭登上远程武器的霸主地位，依靠的就是简单和速成，这东西就算是给妇孺使用，训练一段时间就能形成有效的杀伤力。
此时两军距离至少还有三百米以上，王二虎粗略估计是在五百米左右，他手上端着的正是一杆由安平工匠制造的线膛燧发枪，长度比一般的滑膛燧发枪要长上不少，而且枪管上箍的铁拳也更多，光是外表就能看出比普通的火枪费料更多。
然而这东西最贵重的其实是在枪管里的膛线，郑氏虽说富庶，可也并没有到拥有欧洲最新的镗床，车床的地步，其中自然有这类机械贵重难运的原因，郑芝龙对这方面没什么重视也是一大原因。
但，没有车床不代表就不能切膛线，中国大地上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有手艺肯钻研的匠人了，不然，四大发明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郑氏坐拥八闽之地，岁入以百万计，手下匠人自然是足够多的，腾出几个专门切膛线则是绰绰有余。
郑森便凭借着这样的便利，组织起了一支百余人的线膛枪队，专门用来射杀远处敌人，目标自然不是普通小兵了，而是基层军官乃至将校一类的高级官员。
谁让线膛枪这东西在欧洲都是少的可怜，在亚洲的线膛枪可能还没有三位数。
在整个中国领土上的各支武装，他们对火枪的理解最高也就是燧发枪的地步了，而燧发枪一类的火枪，有效杀伤距离也就百十米的距离，所以尽管距离郑军已经只有四五百米了，流民军们仍旧没有太多的惧怕。
因为郑军的火炮撤下去了，换上的是火枪。
他们知道火枪打不远，所以还苟存在最后的几百米内，直到这响彻旷野的线膛枪所独有的枪声出现，才打破了战场上所有敌人的幻想。
“嗯...最远大概有六百米了，线膛枪不愧是好东西啊，就是太贵了。”
摸了摸身旁的线膛枪，郑森感慨道，没有车床没有镗床，想要搓出这么一把线膛枪，就得一个大师傅辛辛苦苦干一两个月才能搞出来，即使各自分工，形成流水线作业，以郑氏现有的工匠和技术，一个月也就几十把线膛枪，效率太低，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
“用来搞搞暗杀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端起枪，瞄准远处一个正奋力吆喝，对流民拳打脚踢以刀枪相逼盗匪之流，扣下了扳机。
打完，郑森赶忙拿起望远镜观察着，两个呼吸后，就见到刚才还又蹦又跳气焰嚣张的家伙，脑袋被崩出一个口子，里面的浆液四溅，踉跄两步后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好东西呀！”
在普遍都是射程几十上百米的火枪里，一枝独秀能够精确杀伤几百米外敌人的武器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产量太低，正面战场作用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