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来到春和宫。
进门便看见,朱标在翻阅着御史手上的疏奏,随着国子监的官员到地方任命,各地皆有疏奏传回。
进了殿门,朱榑便道:“兄长可知道御史陈然?”
朱标抬头:“我自然知道,朝廷准备将他遣送回故里,赐给享俸,安度晚年……”
“可我看,他是装疯的……我今日从曹国公府回来,便看见他在百姓最多的长安大街上……手里拿着秽物……便叫刘九尝了一口,是面团和大酱……”
朱标皱着眉头,“父皇已派检校去看过……让他致仕归乡了。”
“兄长不信,我有办法,随我来。”
朱榑让人去准备车驾,又来到陈然的家里,陈然的家很简单,像其他御史的家一般简陋。
朱标远远看到了疯疯癫癫的陈然,颓坐在屋顶上,“怕是太医也辨不出来。”
朱榑转头看向刘九:“去把周围的邻舍叫来,要常出门的,久在家中的,便不必喊过来了,估计也不知道。”
“你要做什么?”
“兄长一会儿便知道了。”
刘九带着东宫的禁卫,很快便把住在周围的邻舍叫来。
两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茫然看着朱标和朱榑,那老者衣裳为彩色,应是有头脸的小士绅,他状着胆子,试探道:
“二位贵人让老朽来,有何事?”
朱榑笑问:“这一家,可常常有车马来访?”
彩衣老者问道:“贵人是说陈大人?”
“以前倒常有马车来访…也不知是谁的车驾,四匹上等好马为驾……来接过陈大人几次。”
“常吃肉吗?”
“不知,但陈大人的妻妾,每日都出门置办。”
“近日可有人远行?”
“听说遣散了两个下人……”
朱榑认真的问,这老者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朝中能驱使四驾的马车,只有公候…怕是荧阳侯一事,牵扯了太多官员…让陈御史畏怯了。”
朱标懵然,此刻也明白陈然是装疯的。
“兄长,回宫吧。”
………………
奉天殿中。
朱元璋捧着贞观政要在研读,有些乏了,抬头打了个哈欠。
老太监递上一块冰凉的帕子,敷在朱元璋的额头,提神醒脑。
朱元璋蹙眉,问:“太子为何还不呈递疏奏来?”
“回禀陛下,齐王去春和宫……和太子殿下出宫了,送去春和宫的奏本,方才批阅了三成,还有吏部、工部和刑部奏本,尚待太子过目…”
东宫属官忐忑地抬头。
朱元璋不悦道:“咱这个儿子……看来东宫需设一套礼制。”
“齐王聪慧过人,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做…礼制只怕也束缚不住他。”
李善长和朱榑相处过一段时间,了解他的秉性。
朱元璋看向李善长身后,六个穿着绯红官袍低头的尚书,一个月前,他们还穿着蓝色衣袍。
“吏部,中书省的官员都安排下去了吗?”
吏部尚书阮俊开口:“胡惟庸死后,吏部便将中书省的官员,拆分到六部,唯留中书舍人,等陛下安排。”
朱元璋又拿起疏奏,抬头道:“命他们去殿阁吧……若无事要奏,诸位卿家便退了吧。”
六人躬身退去。
李善长说道:“陛下,陈然的享俸…官员的俸禄,便是民脂民膏,涉及官员的享俸,臣不敢擅自做主。”
朱元璋想了想,“御史的俸禄是多少?”
李善长:“陈然的月俸是十五石。”
“陈然在朝中,清直敢言,呈递疏奏最多……便赐给他月俸二十石,良田三亩,让他颐养天年吧。”
朱元璋调查过,陈然出身微寒的农户。
李善长点头,正欲转身去户部通政,却见奉天殿外的广庭,太子和齐王正走来奉天殿,也不禀报。
朱元璋板着脸,望着他们二人:“咱听说,你们又出宫了?”
“是……”
朱标唯唯诺诺地点头。
朱元璋脸上顿了一下,却转头看向朱榑,“你带太子去了哪里,有什么事比百姓民生大计重要?”
朱榑迎上朱元璋的目光:“儿臣去拜访了陈然。”
朱标道:“父皇,陈然是装疯的…他所吃的秽物,实则是米面,儿臣问了左右邻舍,陈然家中常有公候车马拜访,妻妾经常出去采办,后院常丢弃食用不完的肉……”
朱元璋眯着双眼,脸上愈发冰冷。
朱元璋有些不可置信。
朱标道:“七弟发觉的,儿臣亲自去陈然家中,朝中乘坐四驾马车的,只有公候啊…所递疏奏又岂能公正。”
朱元璋许久不能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李善长,
“命御史台将陈然抓拿入狱。”
朱榑抬头:“父皇裁减了儿臣院中的膳食用度……这次,若不是儿臣,陈然已经回乡了啊。”
经这么一提醒,朱元璋已然听出玄外之意,他看向这个儿子,漠然地说道:“说吧,想要什么?”
“儿臣想要,五百两银子和一辆马车…”
这劣子,定然又想溜出宫去。
朱元璋微访,在宫外采办,也会照常付给摊贩银两,他命人端上来银票,但只有三百两,马车随后会送到朱榑的院子。
马皇后走进奉天殿,她转身,从一个宫女的锦盘上,端起一碗暖汤,放到御案前。
朱元璋喝了一口,看向马皇后,神色严肃。
“有一件事,咱想跟你商量。”
太监们急忙从偏殿搬来凳子,马皇后端坐在朱元璋的旁边。
“咱想废了御史台。”
“御史台是陛下耳目,为何要废?”
“御史台受胡惟庸把持,不知送下去多少御史,都是胡惟庸的人,咱想废了它,再把那些御史召回来。”
“如何?”
朱元璋想听听马皇后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