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说完来意,该认真地谈分成了,王春来原本不乐意,但看朱榑掏出了五十贯银票,作为成本。
王春来想了想,颤着胆,问道:“敢…敢问贵人,想怎的分?”
朱榑摇头,“我和东家说分成,九一分账,我取九成,此中有二十四卷,便先作为第一本刊印吧。”
王春来心中了然,他也不多嘴。
“成成成…小人这就派人去排字…公子想怎的分账都成……”
反正亏了就亏了吧。
朱榑微笑着从东海书斋走出来。
著书,是最脚踏实地的。
不论是开办什么,都需要银两和身份,朱榑身上没银两,而且,京城目前一家像样的书斋都没有。
日进几两银子不算多。
但在如今的大明,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若他不想削藩,需要很多很多银两,藩王的封地中,没有比江南更富庶的地方了。
“京城的读书人,还是少了一些,科举恢复几年,读书人还分散在天下各地……若是能将读书人聚集京城。”
朱榑摇摇头,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
回到宫里。
朱榑经过自己的院落,便看见冬伊带头带着几个面生的宫女,走上前来见礼。
朱榑坐下准备用膳。
冬伊道:“殿下,奴婢有事……方才东宫派人来请,奴婢说您出宫去了…她们是今日尚仪送来的宫女。”
朱榑知道,哪里的土司又和朝廷交兵了,宫女入宫,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有一块疆域并入了大明的管辖。
冬伊低着头,少有的恳切:“殿下,能留下她们吗?”
几个生涩的宫女,也是怯生生的低着头。
若朱榑不喜欢,她们便会被回尚仪局,重新教导礼仪,再分配给宫中的嫔妃和皇子……
“殿下?”
“啊…”朱榑扫了她们一眼,“可以留在院中,本王的规矩不多,妇怨宫斗是绝对不准许的,冬伊你教她们礼仪……太子何事寻本王?”
“似乎是朝政…太子想与齐王商议。”
…………
“废除御史台,改设都察院,始料未及……竟又遇到这样的事,父皇早朝问责,满朝文武无人敢言语。“
朱标感慨一声。
乐韶凤点头,感叹道:“早朝,陛下问起改设都察院的事,国子监抽调不出官员……天下州县上千个,要上千名御史。”
朱标点头,“空印派去一批,胡惟庸案又派去一批……本宫能明白,国子监的难处。”
早年,朝廷推行县学和社学,花费了很多靡费,修缮庠序……百姓子弟倒是去读书了。
私塾先生本身就是童生秀才,水平有限,断然无能教出举人的道理……
天下能教举人的贤才,在早年前,被地方举荐到朝廷做了官,加上空印和胡惟庸中被处死的……
没有人能派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此刻,太监走进来禀报一声,“殿下,齐王殿下来了。”
“大哥?”
朱榑走进来。
朱标看着他,道:“七弟来了……今日与我到京城下的县学,去看看。”
“啊,兄长,为何又是我…”朱榑有些不满。
朱标道:“你在宫中,也不去大本堂,仪鸾司准备车驾,简单一些,本宫是微访。”
自从出巡几次。
便愈发觉得,处理朝政,不能总是在朝中……偶尔也要下到坊间,看看民情,和百姓打成一片。
朱榑坐上马车,来到江宁县的县学。
一座开办在衙署里的学堂,在后院,是堂官休憩的地方,变成了十几条简陋的座椅……
学生们或躺,或坐,正等私塾先生来讲学。
朱标皱眉:“怎的如此简陋?”
“兄长……真是何不食肉糜,父皇不给银两…”
老太监板着脸,这位皇子总是训斥太子,瞎说大实话,这令他十分不悦。
庠序先生来了,是一个年过花甲的童生,讲授大学,公孙丑章句,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
朱标禁不住摇头,论儒学造诣,东宫那些侍讲未必比得上他。
等下堂,庠序先生被唤过来。
朱标问:“敢问…兄台为何不授浩然之气……浩然之气,才是公孙丑篇的精华呀。”
庠序先生打量朱标,像个饱腹读书人。
“呵……来争辩的?”
朱榑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转过头,递给庠序先生,“他是太子。”
庠序先生一怔,俯首跪下。
“为何不讲浩然之气?”
朱标望着庠序先生,再一次提问。
庠序先生道:“难言也…学生才学很浅薄,害怕误人子弟,只好照本宣科……殿下,学生汗颜啊。”
他战战兢兢,全然再无刚才的气势。
朱标扶他起来,道:“我不是来责备先生的…罢了,这两本经书,本宫常看…送你了。”
马车行往在京城的驿道上。
朱标轻叹一声:“真如你所说……竭泽而渔啊,父皇召见了礼部张大人,恐怕又要杀人了……我担心啊。”
朱榑悻悻地坐着。
他正愁书斋的书,如何打开销路,浑然没听朱标的话,此刻却仿佛被敲了一下。
朝廷一声令下。
就能让天下读书人聚集京城。
他抬头道:“兄长,天下有才学的人,都被征召入朝做官了……为何,不让这些大儒,教导庠序先生。”
朱标转过头,略微好奇:“如何做?”
朱榑道:“在应天府,新设一座儒学馆…将天下儒生召入京城,翰林侍讲轮值,讲学。”
中书省都废了。
朝廷到处在摒弃元制,也不差设立一座儒学馆。
朝廷如果用一个流派的学问,治理天下,这个流派便会兴盛,所以,明朝世代封衍圣公。
朱榑沉默了,喃喃道:“儒学馆?”
“就是像国子监一般……”
朱标问:“那为何不请山东孔氏…父皇还册封了孔希学,为衍圣公,若授儒家之术,恐怕,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
“呵……父皇要的是清官,不是贪官。”
…………
奉天殿。
朱元璋蹙着眉,看着大殿中的应天府府尹张阙,眯着眼睛。
“若不是改设都察院……咱都不知道,朝廷人才衰败到了这样的地步,咱不是开办县学和社学…监生怎反倒少了?”
那应天府官员张阙道:“…是朝廷要人太多。”
朱元璋瞪着他。
心说横竖都是死,张阙干脆直谏:“都察院需要填补…几百上千人,国子监就算年年招收…也补不足啊。”
朱元璋冷冷地瞪着他,抬起腿,又放了下来。
“回答咱的话。”
张阙头很铁,道:“国子监的人,说招录监生需通过入门试……地方送去的乡学和县学学生,都被拒之门外了…”
“这些狗官。”
肯定是怕这些官员入职,吏部考评不佳,受到牵连。
这也不是国子监的错。
毕竟,朱元璋亲自制定的规矩,防止官员偷偷往国子监塞人。
入他娘的元廷,废除刻制四十多年…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太子呢?”
一个老太监急忙禀报:“出宫去了…听仪鸾司的太监说,是便服出行,前往江宁县的县学学堂……太子也忧虑此事。”
朱元璋坐下来,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东宫的辅官乐韶凤走进奉天殿,奉上一本疏奏:
“陛下,太子刚拟的疏奏……太子殿下想下旨,在京城设儒学馆,命我等翰林侍讲,轮番讲学。”
乐韶凤奉上疏奏,准备给朱元璋批红。
朱元璋接过来,眯着眼睛,看完这封疏奏,心情略微平静一些,淡声道:
“召太子来。”
老太监急忙跑去请,朱标很快出现在奉天殿,抬了抬头,“父皇召儿臣?”
朱元璋问:“你要召天下儒生入京?”
“回禀父皇,儿臣不是召,是告诉天下读书人……朝廷有大儒讲学的学馆,儿臣今日去江宁县学,那老先生连浩然之气,都说不清楚……当然,这不是他的过错。”
朱元璋脸上似是有所沉思。
朱标道:“天下没有遗贤,想来京城求学的士子……朝廷拨给半数靡费,他们学成归乡,也是会替朝廷,教导出更多的人才。”
善政和弊政,他一听便知。
朱元璋眯着眼睛,“去办吧。”
………………
京城说书之盛逐渐兴起。
一个崭新的,由六部执政的大明也缓缓呈现,但胡惟庸案还在继续,接连有淮西武勋落到朱榑的手中。
宜春侯黄彬揭举朱榑卖书,太子朱标保下朱榑,朱榑将宜春侯送上断头台。
不仅是宜春侯。
还有更多的淮西勋贵不满朱榑,但都一一被朱榑送走。
朱元璋猜测中书省后。
又接连裁撤了大都督府,李文忠因接二连三替淮西勋贵求情,惹得朱元璋不喜,想要处死他,朱榑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拼死将他保下。
胡惟庸案后便是蓝玉案,朱榑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逐渐掌控了话语权,与朱棣一同出击塞北残元,大胜而归。
在朝中的地位与日俱增,统帅了大部分兵马,镇守北平府。
大明欣欣向荣,各项百废待兴。
朱元璋死后。
朱允炆削藩,各路诸侯纷纷起兵,在姚广孝,刘伯温和李善长的协助下,朱榑击溃了朱棣,迎娶李素凝和刘芸。
崭新的大明盛世缓缓开启。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