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前面跑,一人骑马在后面追,朱榑的箭术是跟李荣所学,颇为精湛,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仍然射中了赵庸一箭,赵庸顿时倒在地上,意识到这位皇子动了杀心,惶恐地跪在地上求饶。
朱榑加快了马速,猛地拔出背后的长枪准备结果这老匹夫。
登时,一匹更快的马从身旁掠过,那人挥出一拳打在朱榑脸上,朱榑被这股巨力甩了出去,但很快又爬了起来。
“滚!”
那人不论勇力还是技巧,都在朱榑之上,只是一个照面就把朱榑制服了。
李文忠平静看着身下的朱榑,“他已经求饶了。”
“大哥为何要帮他?”
“这老匹夫辱我!”
朱榑愤然地的瞪着南雄侯,双目通红,他是真的生气了。
李文忠平静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当街射杀勋贵还有理了!”
“多谢国公相助!”
南雄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他早年征战落下不少旧伤,再加上老迈,已经没有当年骁勇了。
从午门跑到长安大街,双腿就有些发麻,南雄侯拖着一条伤腿,在车夫的搀扶下站起来。
“我!”
“我……我要见陛下!”
他要带着身上的箭,去见朱元璋。
朱榑冷冷地嗤笑一声,“去便去,看本王会不会怕你!”
李文忠单手用力制住朱榑,他毫不怀疑朱榑会冲上去,给南雄侯补一刀,不过,他看了眼南雄侯中箭的位置,显然很难活下来了。
他神色冷酷,看着朱榑:
“你虽然可以杀掉南雄侯,但南雄侯是功臣,事后陛下一定会严格处置你,否则会令淮西勋贵寒心。”
李文忠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义子,退一步,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再退一步,是朱榑的老师,怎么说他都是朱家的人。
自然要帮朱榑。
只是好像来晚了。
“那干脆别让他进宫了!”
朱榑左手又抬起弓,箭矢瞄准南雄侯,李文忠站在他的前面,冷漠地说道:“射得挺准,你下次真要杀他,不要这般大呼小叫,这样你父皇也便于处置。”
这位曹国公虽然是武将,却一点也不帮武将。
他既不靠拢胡惟庸和李善长,也对刘基不感冒,表面冷漠严肃,却常常劝朱元璋不要杀太多文官。
要知道,武勋都是看不起文臣的。
李文忠贵为武勋之首,统领大都督府,掌控天下兵马,实权比徐达还要庞大,却常为文官说情,是一股清流。
若真要给李文忠划分一个派系,他和沐英才是一伙的,都忠于朝廷。
朱榑丢掉弓箭,拍打身上的尘土,看着李文忠,“要是沐哥儿在,他肯定会帮本王!”
李文忠一点也不酸,拉着朱榑的衣袖,说道:
“进宫。”
南雄侯进宫告御状,陛下必定会召齐王,此时正是正值朝中午朝时间,李文忠阴沉着脸,拉着朱榑往奉天殿走去。
南雄侯脚步踉跄,鲜红一滴滴落在御阶上,滴在金砖上,留下一道血迹,他推开守门的太监,走进奉天殿,跪在地上。
“臣…臣见过陛下!”
群臣们大惊失色。
南雄侯背上中了一箭,腿上中了一箭,嘴巴也开始呛血了,皆在想是谁敢射杀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朱元璋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南雄侯从奉天殿外爬进来,一言不发。
“陛下……臣奉命来上朝,齐王持弓守在午门外……臣方才下马车,一道冷箭就朝臣射来,臣慌忙躲闪,以为是射错了……哪知齐王骑马追来,又射一箭…他要杀臣!若不是曹国公赶来,臣恐怕……”
南雄侯怒不可遏,他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被冷箭射中胸襟,声音颤抖不止。
“老匹夫!”
“还敢污蔑本王!”
“本王要杀了他!”
朱榑走进奉天殿,就朝着南雄侯冲过去,却被李文忠拉住他后颈上的衣襟,单手一擒,左腿在下盘一扫,便将朱榑放倒在金砖上。
咚!
兄长,我的脸好疼啊!
“奉天殿上,不可放肆。”
李文忠就这样擒着他,防止他在大殿上杀人。
而奉天殿的统治者,朱元璋只是端坐在上位,神色肃穆,双眼看着南雄侯,板着脸说道:
“齐王为何要杀你?”
“臣……臣听闻平凉侯和吉安侯关在都察院大牢,便去看看……哪知在大牢外遇到刘基,便讥讽了他几句……”
南雄侯猛地醒悟过来,他在都察院大牢外说齐王的坏话,是因为齐王不在,可是齐王为何会知道?
刘基!
是刘基告诉齐王!
南雄侯想到这里,双目通红,顿时感觉怒不可遏,他咬着牙齿,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大殿沉闷了片刻。
文官是不会替南雄侯求情的,这位南雄侯,若文官在上朝路上遇到他,尽管主动侧身避让,还是会遭到他的各种讥讽,飞扬跋扈,人缘极差。
南雄侯骁勇擅战,不论是在徐达、常遇春还是李文忠手下,都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功劳甚至比一般淮西二十四将还要大。
可正因如此,才持功放旷。
朱元璋冷笑着说道:“刘基!”
刘基微微抬眉,这才拿出袖口里的一封奏本,脸色却愈发的冷酷,奏本里的内容,是关于南雄侯的。
“胡惟庸曾托南雄侯私募兵马。”
淮西的群臣神色惶恐,刘基回来复仇了,他会将淮西勋贵都杀光。
淮西武将们虽然藐视文官,唯独刘基,因为刘基早年就查处过不少淮西官员,连李善长都无可奈何,大家都见识过他的手段。
“可……可是臣没有答应他啊!”
朱元璋眼神冷酷,冷冷地说道:“可你也没有禀报咱,拖下去审问!”
可怜的南雄侯,告状不成反而直接下狱了,淮西武侯看着他被拖下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站出来。
朱榑脸色茫然,早知道就射死这老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