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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纷争

金末浮沉 陇士 3007 2024-07-06 15:25

  无边际的黑暗褪去,朝阳自地平线上升起,鸡飞狗叫之声渐渐绝迹,哭闹了一夜的小孩、害怕了一夜的大人终于沉沉睡去。

  城中的高门大户已经悄悄取下了那些浮华的装饰,掩藏好了金银财货,并驱赶奴婢出去打探消息;中人之家则是爬上院墙观望,其中一些机敏的,撑起高高的竹竿,挂上红袄,以示自己是顺民。

  至于升斗小民,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担心乱兵破门而入糟践自己老婆闺女,好在没有此类恶性事件发生。

  这当然不是义军军纪严明,最主要的原因是义军人马不多又是统一行动,那些个心里想着抢个小娘子的士卒根本没有脱离队伍的机会。

  除此之外,倒是有溃兵、乱民趁火打劫,但都殒命在了巡查的杨妙真枪下。

  总体来说,这一夜几乎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

  城中乱象平息下来,各部将佐都汇聚到了县衙大堂上,一个个红光满面,眼神灼热,显然攻克沂水给了他们不小的自信心,大多数人望向县令位置上安坐的陈子文,都不由得带上几分尊敬,再没人因为他年纪小、个子矮而有所轻视。

  军中向来就是这样,谁能带大伙儿打胜仗谁就是老大,陈子文在攻打沂水县这一历史事件中的功劳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他坐镇衙署,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坐在衙署的大堂上,陈子文说不清心里是种心情,喜悦有之、后怕有之……但更多的是对权力的向往,从昨夜那次发号施令开始,心里便不可抑制的爱上了那种一夫施令,万夫景从的感觉。

  “陈军使,还是说说如何处置城中官吏、大户以及对兄弟们的赏赐吧……你都扒拉这张破舆图一夜了,俺寻思着这舆图上也没有花啊。”

  堂下,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疤痕、手臂粗壮的壮汉率先开口,打破了衙署里的寂静。

  陈子文闻言心中微怒,抬头一看,却是杨妙真麾下军使汲君立,此人还有一个唤作汲政的哥哥,是杨安儿的亲信。

  “迂腐之见!”看着汲君立脸色不善的样子,陈子文正欲解释,季先抢先一步站了出来,高声喝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陈兄弟这是思考下一步战略、战术谋划呢?”

  经历夺城一事之后,季先已经对陈子文的缜密心思拜服得五体投地,此刻见到汲君立言语不敬,哪里能够忍耐得住。

  “有啥可谋划的,传信让山里的兄弟都出山,将府库里的钱粮甲械以及狗大户的财货全拉回山里不就完事了。”汲君立冷笑一声,毫不退让的顶了回去:“老张,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此事干系重大,俺觉得须报给大帅定夺。”

  杨妙真麾下另一个军使张国立作出表态。

  陈子文审视舆图的眼睛闪过一丝寒芒,这二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过河拆桥的事情倒是干得娴熟,不过他也没过多介意,因为义军本身就是个鱼龙混杂的组织,若真是一点点勾心斗角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奇怪。

  季先读过圣贤书,又随大侠刘佑护卫南来北往的商旅,见多识广,眼光比中人之姿的汲、张二人长远一些,他从昨夜陈子文下达的抚民、收官、封仓三条上就看出了陈子文有长期占据沂水的心思,对这二人的短视之举,他有种发自内心的痛恨。

  当即就厉声质问起来:“听汲军使的意思,是要兄弟们回山关起山门,继续做山大王呀?”

  “咋的,你季营典要留在这沂水县城当县令不成?”汲君立手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着季先,怒气冲冲的说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季先亦拍案而起,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够了!”

  一声暴喝响起。

  二人俱是转头看向发出暴喝的人。

  却是杨妙真。

  对于眼前的吵闹,陈子文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放在舆图上的目光从莒州移到了登莱、宁海一带。

  杨妙真扫视了一圈堂上,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陈子文的身上,淡淡地说道:“陈军使说几句吧。”

  “姑姑想要我说什么?”

  “随便说,想说什么说什么!”

  “那我先说我的观点结论,我,坚决不同意弃守沂水,如果死了这么多人打下的城池白白弃了,那死去的弟兄就白死了。”陈子文说得掷地有声,目光中充满不容置疑的神色。

  “也行,那就传信杨帅率部出山,入主沂水”汲君立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架势。

  杨妙真看着二人针锋相对,心中暗叹一声,垂首问道:“陈军使如何看?”

  “我不赞成将翠屏山的兄弟全部拉到城中来,须知沂水不过是座小城,城中粮秣不足以支应大军不说……若是义军将士全数入城,金军调集重兵围城怎么办?

  反倒是杨帅率主力游弋在外,我等领偏师坚守城池,互为倚仗,于目前抗金形势更为有利。”陈子文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杨妙真,见她脸色凝重,又加了一句:“山里的困难,我自是晓得,除开守城必要的甲械,府库里的粮秣、食盐、衣物各取半数运回山里,如何?”

  “不如何,城池是义军兄弟打下来的,不是你姓陈的一个人打下来的,既然是义军兄弟打下来的,那府库中的钱粮物资自然该由杨帅分配,哪轮得到你一个军使指手画脚”。

  听得陈子文竟然欲主持府库中的钱粮物资分配,汲君立当即跳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姓陈的,俺早看出你脑后长反骨了,扯这么多大道理,当旁人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俺看你就是自觉翅膀硬了,想要踢开杨帅自立门户,想要将这沂水城据为己有。

  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忠义,烦请陈军使好好想想,你的军使名头是谁给的?没有杨帅,没有义军众兄弟的接纳,你能有今天吗?”

  “忘恩负义之徒,鹰视狼顾之辈,也配谈忠义二字?”陈子文怒极反笑,冷冷一哂:“老子担任军使是靠着搏杀一路都统得来的,不像某些人是靠谄媚侍主得来的……”

  汲君立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牛眼怒睁,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臣属为主公计,本就是天经地义,何为谄媚侍主,姓陈的你把话说清楚?”

  陈子文冷哼一声,不愿意和他多做辩驳,也不在去看杨妙真。

  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义军在发展阶段都经历过这一阶段,但被自己人背刺却无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无疑是最令人心寒的。

  普朗克说过,背叛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刺人,陈子文心中也是第一次萌生起了脱离义军、另起灶炉的想法。

  趁着现在手里有钱有粮,先招点兵,如果杨安儿执意要入城,自己就率部北上马耳山,图谋密州,密州是个人口仅万余户的小州,有千余兵马,差不多就能大展拳脚。

  一念至此,陈子文心中顿时火热起来,一直压抑的野望瞬间被唤醒。

  “季营典,明俨,咱们走!”

  陈子文收起舆图塞入怀中,猛然站起身,对着堂下的两员大将喝道,然后径直朝着县衙的大门口走去。

  杨安儿派到陈子文身边的郝弋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定定站在了县衙大堂上。

  杨妙真想要开口阻止,但看着陈子文决绝的背影,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中,一双美目也黯淡了下来。

  因为她清楚,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他的为人,若是得知义军士卒攻克了沂水,势必要来抢夺胜利果实。

  两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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