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体乾和李朝钦走进来中堂时,看到跟魏忠贤相谈甚欢的曹化淳,感到有些意外。
魏忠贤前几天不是还在商议着,想个办法对付曹化淳这帮人吗,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密切了。
而在和魏忠贤畅聊的曹化淳,也在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隔着老远,曹化淳就看见了王体乾和李朝钦进到院子的身影。
等到这两人踏入中堂的大门,曹化淳就起身迎上去,恭敬地道:“属下见过两位大人。”
曹化淳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演戏就要演到底。
要是能把自己都骗过去,那敌人估计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王体乾和李朝钦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于曹化淳的问好也不理会,转而把目光看向了魏忠贤,似乎是在询问。
魏忠贤示意几人都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呵呵呵呵呵,体乾和朝钦快过来坐下。
今日呢,咱家跟曹如认了一门亲事,以后跟他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记得多多关照一二,尤其是朝钦啊,你得做好兄长的表率。”
作为魏忠贤的干儿子之一,李朝钦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拉着曹化淳在椅子上坐下,语气亲切地道:
“干爹这是哪里话,曹如年轻有为,哪里需要我来关照,恐怕以后我这把老骨头,要依仗曹如关照才是咧。”
曹化淳急忙说道:“兄长说笑了,小弟刚入皇宫不久,许多事情可需要兄长好好指点才是。”
看着一脸谄媚的曹化淳,坐在魏忠贤下首的王体乾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以前意气风发,傲骨琳琳的曹如吗?
尤其是,曹化淳居然成了魏忠贤的干儿子,这件事真的是太荒唐了。
从名义上来说,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体乾的地位和权力要比魏忠贤大。
但是因为先帝的偏袒和宠信,魏忠贤的权势如日中天,王体乾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尊魏忠贤为首。
对于这件事,王体乾心里是充满了怨恨,但却无可奈何,只能虚与委蛇。
但是在朱由检登基之后,王体乾那颗死寂的心,又重新点燃起来了。
在看到魏忠贤将曹化淳收为义子之后,王体乾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
朱由检对魏忠贤的忌惮,王体乾是可以看出来的。
作为陪伴朱由检长大的近侍,曹化淳有着远大的前途,但居然做出与魏忠贤勾结的决定,不能不说,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而面对朱由检的猜忌,魏忠贤还不知道收敛,竟然如此大力拉拢曹化淳,连过犹不及这点道理都不懂,白瞎了在宫内混这么些年。
这两个人都即将完蛋了。
短短的一瞬间,王体乾内心转过千百个念头,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念及于此,王体乾态度温和地对曹化淳道:“咱家今天来得急,没带上什么好东西。等回到宫里,咱家给你带见面礼。”
李朝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着道:“对对对,曹老弟若有喜欢的物件,就尽管开口,我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道:“在此谢过王大人和兄长的好意,属下怎么好意思夺二位的心头好呢。”
说罢,曹化淳腹诽了一句,我想要的只怕你们不肯给啊,你们的项上人头不错,不如洗干净脖子自己砍下来送给我吧。
看到这几人在打哈哈,尽说些假大空的话,魏忠贤不满地说道:“嘿,你们别在这里整些虚的,咱家可是给我这好儿郎准备了好东西,东安门边上有一座五进的宅子闲置着,回头咱家让人把房契拿过来,收拾收拾就能入住,就送给曹如当见面礼吧。”
听到这个,李朝钦有些惊讶,这个宅子他是知道的,据说是以前某个亲王还没有就藩时居住的,气派得很。
更重要的是这宅子离宫城近啊,从东安门进去不远就是东华门,这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地方。
李朝钦眼馋这座宅子很久了,哀求了几次,魏忠贤都一直都没舍得给他。
“哎呀,曹如你看看,干爹对你多好,这五进的宅子我可欢喜得紧,你不要的话,我可要了啊。”李朝钦打趣道。
这是想试探我?
曹化淳心里清楚,李朝钦这番话是不怀好意的。
双方的信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这宅子要是曹化淳拒绝不收,魏忠贤可能就会怀疑他的用心。
想到这里,曹化淳摇摇头,道:“兄长没听说一句话吗,‘长者赐,不敢辞’,兄长若是喜欢大宅院的话,便向干爹再讨要便是了。”
李朝钦举起手指头点了几下,笑骂道:“你这滑头。”
对首的王体乾倒是想起了一些事,以前曹化淳在内书堂时,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送礼就得投其所好,想到放在储物库里吃灰的藏品,王体乾笑道:“咱家那里有不少唐宋时期的书画,都是名家的真迹。听说曹如喜欢舞文弄墨,咱家不懂鉴赏这些书画,回头就派人都送给你了。”
嚯,这可真是大手笔了。
听到这个,曹化淳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如此,曹如便谢过王大人的厚爱了,今后属下能办得上的差事,王大人尽管差遣。”
五进的宅子曹化淳内心毫无波澜,但是听到是唐宋名家的字画,曹化淳内心可就止不住地欢喜了。
看到如此,李朝钦也不甘落下,道:“五进的宅子那么大,曹老弟一个人住未免太过空虚。
我手底下刚好有一批善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婢子,都是教坊司调教过的,回头便送给曹老弟助助雅兴。”
“兄长这是要误我啊。”
“你要是不乐意,大把人眼馋得紧。”
“老弟我可没说不要啊。”
“啊哈哈哈哈”
……
你来我往地交谈,气氛逐渐浓烈起来。
看到几人关系越发融洽,魏忠贤心里很高兴。
兴极之时,魏忠贤对外面的仆人传话道:“来人,通知后厨准备,咱家今天要设宴,庆贺一番。”
李朝钦乐了,道:“干爹,不如再叫几个歌姬上来弹唱,助助兴。”
魏忠贤正欲点头说好,曹化淳急忙提醒道:“干爹,现在还是国丧期间,不宜饮酒娱乐,免得落人口实。
要是被那些御史知道的话,可又得上本参您了。”
看到曹化淳如此真情意切,为自己着想的模样,魏忠贤本来还提防的心又放下了些许。
这般行径,可不似作伪。
都察院两个都御史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言官上下多半是依附于阉党门下的。
魏忠贤平时行事嚣张惯了,不受礼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随即霸气地说道:“不过是吃顿粗茶便饭,咱家倒要看看谁敢多做口舌。”
曹化淳便没有再提此事。
一个时辰后。
曹化淳看着面前琳琅面目,摆了上百碟的菜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
这要是粗茶便饭,那天底下还有几个人吃得起饭。
四个人吃饭而已,光在旁边端菜夹菜侍奉的仆人却有七八个人。
这么铺张浪费,魏忠贤的豪奢行为可见一斑。
……
曹化淳带着复杂的心情吃完了这顿饭。
魏忠贤毕竟年纪大了,这么一番心情起伏,吃过午饭之后,疲惫感就上来了,便回内宅歇息去了。
李朝钦拉着曹化淳,扬言要去看这五进的大宅子。
而王体乾没有这个兴致,选择独自返回皇宫。
进入宫城后,王体乾想到方才的决定,匆匆往乾清宫的方向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