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一物,名为荷兰薯,黄皮白身,小者如臂,大者如拳,口感尚佳,可为主粮,上田可产约2400斤,中田可得1600斤,下田也有800,培育以沙质土壤为佳……”
“另有一薯,通体赤红,名曰‘朱薯’,味同梨枣,茎叶亦可食也,产量与荷兰薯相近……”
荷兰薯和朱薯,这不就是土豆和红薯吗。
看到这个,朱由检拍案叫好,心里是止不住地激动。
之前看到洪承畴的上疏,陕西大旱,粮食减产严重,朱由检就已经想到了土豆和红薯这两种高产农作物,对它们进行试验育种,然后进行推广种植。
毕竟这两种农作物耐旱又耐寒,可以说是小冰河时期,大明北方地区最佳的粮食种植选择了。
老毛子那么冷的地方都可以种土豆,大明没道理种不了。
徐光启的这封奏疏非常详细,不仅记载了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和种植方式,并且对它们所需的光照、水源、土样等方面的要求也做了具体描述。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朱由检真没想到,徐老爷子被免职在家了,也没闲着,反而搞起了农业试验。
朱由检看了一下日期,这是天启六年的奏疏,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那会朝廷正忙于党争,也没有人重视这件事,随便打发了徐光启几句,这封奏疏就存进档案库吃灰了。
“徐老爷子是一个宝藏啊。”
朱由检心里由衷地赞叹,徐光启可以说是现在学贯中西的第一人。
天文历法、数学测量、农业技术等样样精通,还擅长火炮研究,这样的大科学家怎么能够闲职在家呢,必须召入朝廷为官,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
有了徐光启,朱由检心中组建科技研究的计划就可以启动了。
徐老爷子就是现成的,大明科学院的首席院长。
看完这封奏疏,朱由检立马拿起笔来,写下诏书安排徐光启官复原职,并且切记不要忘了带上土豆和红薯的优良种子。
写完诏书,朱由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位赫赫有名的科学家,十七世纪工艺百科全书《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
朱由检没记错的话,也是这个时代的人。
只不过,朱由检单纯记得《天工开物》的大名而已,对于宋应星的生卒年份,具体履历,是不晓得的。
“早知道要穿越,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名人的传记看一遍啊。”
朱由检嘀咕了几句。
不过凭借皇帝的身份,在这个年代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宋应星应该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朱由检记得他是考过科举的,好像还考了很多次。
隔的距离有些远,王承恩也不知道这位主子在干嘛。
朱由检时而傻笑,时而忧愁,还不时喃喃自语的模样,王承恩有些迷惑,心道皇上到底看到了什么内容,居然情绪起伏这么大。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近侍,王承恩秉承的原则是,皇上不说,他不问。
看到朱由检放下手里的奏疏后,王承恩急忙跑过去,提醒道:“禀皇上,现在是已经子时二刻,不知道是否准备歇息?”
已经十一点半了呀。
本来朱由检心里还是挺兴奋的,听到是这个时间点之后,困意就开始爬上心头了。
熬夜使人秃头,皇帝也不能例外。
想到明天还得爬起来上早朝,朱由检决定先躺平了。
……
远在江西南昌府奉新县的宋应星,不知道他已经被皇帝记挂上了。
时节已经来到了九月深秋,天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个小县城。
奉新县城的东南是宋埠乡牌楼宋村,全村有一百多户人,三分之二都是姓宋的。
宋村里最显眼的石牌坊当属于“三代尚书第”,这是宋应星的曾祖父宋景建造的。
宋景有四个儿子,三子宋承庆是宋应星的祖父,博学能文,可惜自幼多病,二十来岁就死了。
到宋应星这一支,已经连续三代没有出一个进士,宋家不复往日的荣光,可以说是家道中落了。
不过现在宋乡的人对宋家可不敢小觑,因为宋应星和长兄宋应昇已经有举人功名了。
指不准哪一次就春闱高中,搏得一个进士出身,说不定日后又是两座尚书牌坊送到宋乡咧。
不过此时的宋府内,宋氏兄弟正在讨论一个严肃的话题。
看着已经两鬓已经染上白霜的长兄宋应昇,宋应星有些不忍心,道:“大兄,要不明年春闱就算了吧。不妨去吏部等待选职,说不定能当一个知县,任一地父母官,造福百姓。”
明年是戊辰年,科考在即。
江西距离京师路途遥远,如果要北上参加春闱,现在就得准备出发了。
宋应昇眼神凝视着三弟宋应星,语气沉重地问道:“长庚,你甘心吗?”
听到这话,宋应星沉默不语,思绪飘回到了万历四十三年。
那一年,宋应星二十九岁,第二次参加江西省乡试。
一万多个人参考,宋应星高中取为第三名,大哥宋应昇取第六名,两人一起中举。
那一年奉新县就出了两个举人,兄弟两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趁热打铁,宋应星和大哥当年秋天即刻进京,参加万历四十四年的春闱,希望继续高中。
结果是,一起落榜。
宋应星和宋应昇没有灰心,会试难度比乡试大得多,初试不第是常有的事情。
兄弟二人一起回到江西,拜在九江府的庐山白鹿洞书院下,跟随大儒舒日敬继续苦读。
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万历四十七年春闱,宋应星和大哥又一次进京赶考。
结果是,再次落榜。
之后的天启二年,天启五年科考,皆榜上无名。
一晃十二载光阴过去,宋应星从年轻的举人变成了中年举人,而大哥宋应昇,今年已经年过半百了。
自七岁入私塾学习以来,宋应星寒窗苦读三十四年,铁砚磨穿不知凡几。
若不能搏一个进士出身,好实现心中的抱负,叫宋应星如何能够甘心。
“大兄,不学无术的阉竖子弟榜单高中,我们兄弟二人悬梁刺股般苦读,却数次落第。我心不平,我心不平啊!”宋应星眼角不禁湿润,语气里充满了愤懑。
宋应昇舒了一口气,长叹道:“大兄也不甘心啊,老父老母每次殷切期望,又满是失望的神情,痛扎我心呐。”
宋氏兄弟的父母期待二人高中,重现先祖宋景的荣光,这是鞭策两兄弟一直苦读的动力。
“可是此去京师数千里路,大兄你……”
宋应星有些担心,毕竟宋应昇已经五十岁,一把老骨头了,很难保证在路上不会出些什么意外。
宋应昇示意弟弟安心,道:“无妨,大兄的身体还算硬朗。来年新帝改元,天下大赦,说不定我们兄弟二人的好运就要来了。”
似乎是被兄长的乐观情绪感染了,宋应星豪气道:“如此北上再试一次,必定折桂!”
天启七年九月,奉新县的举人宋应星和宋应昇告别了家人,第五次踏上了北上京师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