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丰起步,走了半米就已走不动了,原来是江琪儿揪住他的衣领没放。
“你干什么?”梁丰停下来回头问。
“当然是为堂兄的桃花运着想了,等那采药姑娘回来啊。”江琪儿现在终于抓住了梁丰的小辫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梁丰低头假装沉思一小会,而后无奈说:“我今天想起了早上看的黄历,黄历上说我今日无桃花运,堂妹,我们走吧。”
“满嘴胡言乱语,你就不能诚实一点?”江琪儿质问到。
“诚实是一种高尚品格,但善意的谎言更难能可贵。”梁丰表面是微笑应答,内心则是狂翻白眼,他若是选择诚实,现在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撒谎还难能可贵?”江琪儿错愕道。
“你放开我的衣领,我就告诉你什么是善意的谎言。”梁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不过接着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梁丰见状,站在原地未敢动分毫。
他轻咳两声后,开口:“这善意的谎言其实很有用,人不可能没有缺点。比如,你身材矮小,脾气暴躁易怒,智力不高,容易被骗......”
江琪儿顿时就把长剑抽出一半,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
“我话还没说完,等一下。刚才说的虽然是实话,但你听了也不会开心。如果我说‘你身材玲珑,娇俏可爱,为人快意恩仇,心思纯净如天山雪莲,不受尘染。’你会不会很开心?”梁丰补充到。
这分明不是善意的谎言,只是他偷换了个概念,换了个角度去评价人而已。
只是江琪儿并不怎么聪明,认为梁丰说的有道理,但又感觉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想了一阵子后,江琪儿恍然大悟,怒问:“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从内到外都很差的人?”
“我可没说,你的身材,还是很可以的。”梁丰头稍微低下一点,看着她的胸口。
江琪儿也向下看,奈何前边过于突出,看不到脚,还误以为梁丰是赞美她那矫健的双腿。
不知何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百米外的桥头之上,她望着远处的河面,姿态轻盈优雅,翩若惊鸿。
“你在看什么?”江琪儿见梁丰久久不说话,她都找不到聊下去的话题了。
“桥头上的那个人,你看,她多忧郁,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梁丰指了指那个手里撑着深红色油纸伞,轻盈的裙摆随风飘荡的仙子。
江琪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把手中拔出一半的剑收入剑鞘中,用手认真的擦了两下眼睛,再认真望去,发现她没看错。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聊。”江琪儿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梁丰回头,发现江琪儿已经跑没影了,他也乐见其成。
这刚烈的小木马,他可征服不了,还有很大可能反伤到他。
到时马没骑上,被马踢了两脚,就非常不划算。
桥上那人,她还在看风景,如壁画中的绝美的仙子,把最完美的一瞬,定格于桥上。
梁丰正想着怎么和她搭讪,忽见那怒气冲冲的采药苗女回来了。
他不敢再往上走,只得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下走。
渡口上的浣衣的女子已经把衣物洗好,正沿着台阶向上走。
一群人正好和梁丰碰上面。
几个姑娘见了梁丰,暗地里相互牵扯衣角。
最终,那个讲过荤段子的姑娘站了出来,笑对着梁丰说:“这位公子,县东南八里外王家村稻谷已收割完毕,正是闲暇时刻,十天后,在大梯田上举行‘游方’活动。公子若是有空,定要前来。”
这姑娘把话说完,也不等梁丰应答,就又起步往上走了。
这‘游方’是苗族男女特有的相亲项目,就是一堆适龄单身男女,在一个公共的场合中交流。
情投意合者,女方就会跟着男方回家。
当然,当晚并不能同房,得等到完全成婚后。
这一群人中,苗女也不多,怎么就全都凑热闹呢?
梁丰想了很久才想通,当下正是大量汉人迁入云南的时期,人员驳杂,云南土著和汉人相互融合,这有意思的相亲方式能被接受,也不是什么怪事。
相对于包办婚姻,这‘游方’自由很多,有后世自由婚姻的影子。
虽然她们盛情相邀,但梁丰未下定决心要去。
他边走边想,很快便走到了渡口。
此时刚好赶上一个撑着小船归来的渔夫,渔夫打了不少的鱼。
两条三四斤重的大肚鲤鱼,被篾青穿过嘴,挂在船篷旁,鱼尾巴还时不时动一下。
“这位公子,您是要来买鱼的么?”后背有些佝偻的老渔夫和蔼的问。
“不是!你这渔船能载人么?”梁丰否定的同时,还问出了一个新问题。
老渔夫脸色顿时就没那么和蔼了,冷淡的回答:“能载人,只是渔船腥臭,没坐着的地方。”
“也行。”梁丰说完,直接上船,给了他点碎银子。
老渔夫收了银子,脸上又和蔼起来,犹如一朵褶皱的黄菊。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看见桥上的那个女子没?你就从桥下划过,引起她的注意就行。”梁丰指向百米外的拱桥。
老渔夫内心非常鄙夷梁丰这种装正经的人,奈何收了钱,只得认真划船。
梁丰站在带着腥臭味的甲板上,双手负后,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以此吸引她的注意。
渔船在桥洞下来来回回的穿行了好几次,桥上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目不转睛的眺望着远方。
老渔夫的手都累了,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也不敢有何怨言。
甲板上,那两条大鲤鱼不是省油的灯,时不时狂甩两下尾巴,把粘液甩到梁丰的衣服上。
最终,梁丰顶不住了,叫老渔夫靠岸。
他下船后,急忙走到桥上,拱手作揖:“在下本县知县江义天,见过田姑娘。”
她手一抖,差点没拿住大红油纸伞,旋即轻轻转头,看向梁丰。
看到这面孔,她心中升起惊涛骇浪,不过很快平静下来。
乍一看,这人与王千陇很像,但仔细一看,他和王千陇样貌并不完全相同,最多有九分相似之处。
她把王千陇杀了,这交水县的知县官印就放在王千陇身上,那这人是怎么当上交水县知县的?
这一切问题,她都很想知道答案,但此时千万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开口,尝试和梁丰打交道。
“小女子田元霜见过知县大人。”景元霜右手上移,双手握拳,颔首屈膝,右拳轻碰左拳,行了个万福礼。
不愧是大家闺秀,就一个小小的行礼,动作标准,姿态优雅。
“不必如此拘泥,我此次是微服出巡,体察民意。”梁丰笑道。
“江大人真是个父母官,只是叫住小女子有何事?”景元霜脸上浮笑,轻声问。
梁丰饱含深意的回答:“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船上看你。骄阳装饰了你的红伞,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在下心生欣赏之意,就选择来叨扰小姐一番,希望莫要怪罪。”
景元霜认真的思索着梁丰的话,他念的这句子意境很优美,暗地里则是暗示他喜欢自己。
“多谢公子抬爱,不知公子家境如何,在交水是否有亲人?”景元霜耍了个小心机,说出这模棱两可的话,靠着梁丰对她的倾慕,开始套路梁丰。
“本人文人出身,当下官位不高,不过胜在年轻,未来可期。至于亲人,倒是有一个远房堂妹,叫江琪儿。”梁丰报喜不报忧,尽量避开没钱没势这两个大坑。
听到江琪儿三个字,景元霜立即紧张起来,握着伞柄的手都发白了。
不过,她很快释然,这江琪儿一定不是自家郡主。
梁丰清楚的捕捉到她的细微动作,误以为她对江琪儿有敌意,于是解释道:“我这堂妹江琪儿,人不是很高,脾气还很不好,天天拿着一把剑瞎晃悠,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得找个人管教一下她了。”
“她是不是经常穿着红裙白衣?”景元霜的心立刻提起来了,忍不住问。
梁丰误以为她刚才看到了他二人,于是说:“刚才你看到我二人了吧,我尝试叫她和你打招呼,她说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这下景元霜可以完全确定,梁丰口中的江琪儿就是自家郡主。
她开始紧张起来,后续二人的对话,她都心不在焉。
梁丰与她对话一阵,明显感觉出了她的敷衍,想到两人才认识不久,还没进一步了解彼此,不该如此热情多话,于是找个借口结束对话,回县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