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的小插曲,冲淡了许平内心的不安,让他得以安寝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早早起床,帮着李家人忙里忙外。
李忠其实还是不想留外人在家的,觉得没有安全感。
许平则劝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锦衣卫找上门来,想来如今也只有咱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二娘是许平娘亲的使唤丫头,自小便跟着的。
李忠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谨慎了头几年后,渐渐成了习惯。
如今许平已经长成,真正做了家主,李忠自然不会再僭越去替他做决定。
于是王家父女和周芸便留下了。
许平的主房两边是两间耳房,一间做了书房,另外一间一直空着。
周芸占着“红袖添香”的名分,便主动要求住进了空着的那间,真给许平当起了伴读,或有别的心思,旁人不知。
巧娘则跟了二娘洗涮烹调,王七身板不行,便让他充当门房,干些扫地擦桌的轻活。
父女俩一人一间倒座房,终有个不会被盘剥的安稳落脚处,整天乐呵呵的。
李忠起初还有些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没过多久就彻底服了自家少爷的眼光。
周芸还好说,用李忠原话就是“长得还凑合,勉强够格伺候少爷”。
他从十年前开始,就想先给许平纳几个妾好开枝散叶,起初是许平嫌麻烦,喜欢去外面浪,后来就是一门心思读书无暇他顾了。
在李忠看来,伴读不伴读无所谓,少爷学究天人,自个儿也能学得很好,最好还是伴到榻上去,赶紧生几个小小少爷。为此他还特意在书房里置了张小床,被许平骂了一顿,才满心不情愿地撤走。
至于王七和巧娘,连沉默寡言的二娘都专门跟李忠说,叫他每月多给些工钱——他们俩实在太勤快了。
来了不到五天,许府上下干净的像是把整间院落放进淮河里洗了一遍,连黑锅都恢复了铁色,着实让李忠小刀剌屁股——开了眼。
家宅安宁便是最大的福分,许平每天读读书,挑逗挑逗小美女,数着日子等乡试放榜,日子过得十分舒适惬意。
这天上午,许平正拉着周芸的小手给她看手相。
“这条是生命线,这条是爱情线……”
“少爷,我的爱情线怎么这么直。”少女的关注点总在这里。
“真的很直。”许平看着看着,眉头慢慢拧到了一起。
周芸的心都提了起来,怯怯地盯着他:“那是好还是不好?”
“不好说。”许平一本正经摇了摇头,忽然展颜一笑:“说明你的如意郎君名字里应该带个平字,平直平直的嘛。”
周芸愣了一下,莞尔一笑。
一笑百媚生,粉黛无颜色。
“少爷!”王七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许平朝周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又把她逗得花枝乱颤。
“何事?”
“有客人,说是您的同学,姓陆。”
许平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半晌没有说话。
屋里的周芸和屋外的王七屏息凝神,直到一声“知道了”入耳才松了口气退下。
许平亲自到门口把陆晏清迎了进来,两人把手言欢。
“仲匀,你这府邸不够气派,改天我送你一座大宅子。”
陆晏清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半分拘谨。
“家里人口少,房子大了也住不了。”许平微笑回道。
“无妨,我送你些姬妾,立马热闹起来。”话音刚落,陆晏清忽然打了个寒噤,感到某处投来一道杀人的目光。
“敬谢不敏。”
两人说着无关紧要的废话,进了许平的书房。
把门一关,便入了正题。
“好手段。”陆晏清忍不住夸赞道。
许平淡然拱了拱手:“求活命罢了。”
“你这是拿话挤兑我哪!”陆晏清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仲匀,我有我的难处。”
“洗耳恭听。”
“我陆家家大业大你是知道的。”
确实,陆家称得上是清河县的第一等大族,连田阡陌,首尾不相见,家奴院工更是近千,子弟之中也不乏举人秀才,有权有势的姻亲也不少,堪称豪族。
许平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我是长房嫡孙,根正苗红。”
“可你不是家主,也不是继承人。”许平帮他说了。
“不错。”陆晏清一副不愧是你的表情:“我父亲德高望重,为人和善,乡里皆口口称颂。”
“然而不爱趋炎附势,又不善经商,掌权之后威信日减。”
“偏房中有一支不知怎么搭上了漕运这条线大发横财,看的族中众人眼馋。他们丝毫不念父亲往日里对他们的好,竟联合起来将他赶下了家主之位,让偏房雀占鸠巢,作威作福!”
陆晏清原本还是平铺直叙,渐渐真情流露,忍不住怒捶书桌,震得嗡嗡作响。
许平冷眼旁观,不知他是何用意。
陆晏清收了收情绪,自顾自说着:“于是我自小便立志要夺回家主之位,可惜于读书一节没有天分,比不了你许仲匀可以走科举大道。便只好违背我父半生行事的准则,左右逢源,夹缝求生,用上一切可用之力来充实自己。”
“所以今日我是来道歉的。”陆晏清话锋骤然一转,咧嘴笑了。
许平给他弄的哭笑不得:“那你为何要与我说那么多你家中秘辛?”
“总要让你知道我身世凄惨,也好多几分同情。”陆晏清狡黠一笑。
“晏清,我其实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否则便不会收你那二十两金。”许平认真说道。
“我知道。”陆晏清起身行了个礼:“今日来还有一事,便是谢谢你保全我一名线人,省我无数手尾。”
“那你今日来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陆晏清抚掌大笑:“好你个许仲匀。”
许平不为所动,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静静看他。
陆晏清给他看得有些发毛,渐渐收住狂态。
“有人盯上你了,具体因为什么,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陆晏清沉吟片刻,让许平稍稍消化一下:“总之你自己行事要小心。”
许平郑重起身还了一礼,表示自己领了他这份情。
三件事办完,陆晏清也不多留,当即告辞而去。
方才躲在旁边房间的周芸走到身后,给闭目思索的许平轻轻按摩太阳穴:“少爷,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许平舒服地轻哼了一声:“他说得很清楚了。”
“哈?”
许平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陆家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