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带着军队距离寿张城越来越近,后面尾随的明义军没有了声息。
“可能是放弃了吧!”呼延灼心中如此想着,心头不由一轻,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再次开口催促中间的步兵加快行军速度,只有进了寿张城,他们才算是彻底安全。
“报~~~”
前方探报拉长的声音中,呼延灼听出了一分紧张,心陡然沉了下去,希望探报带来的不是坏消息。
但是,让他失望了,探马来报,前方道路被不明数量敌军阻断。
呼延灼哀叹一声,吩咐韩滔在后队压阵,他亲自到前边查探情报。
呼延灼到了前方,看到对面的敌军时,倒吸一口凉气。
火把照耀下,对面排列阵前的,是插满尖锐利刃的狰狞战车,战车以三辆为一排,每辆战车之间,以铁链相连,把可容三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道路,封堵的严严实实。
战车上方和侧面,站着手持盾牌、大刀、长斧,狼牙棒,以及带着铁梢头的梢子棍等重武器的明义军,一个个冷着脸,满脸杀机地盯着前方的重骑兵。
士兵后方又是一排战车,同样铁链相连,就这样,一排排的战车延绵出去,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整个队伍无声无息地列着阵型,好似是一头爬伏在大路上沉睡的恶龙。
看到敌人组成车阵,呼延灼一颗心心直往下坠。
这处战场是一片平原,他们行走的是官道,在官道的两旁,是两条对称的沟渠,沟渠宽近丈,一人多深,这是为了方便百姓蓄水、浇灌田地而特意挖的引水渠。
这样的水沟若是轻骑兵,短短一段助跑,完全可以轻松越过,但他们是重骑兵,身上马铠、人甲加起来几百斤重,严重限制了马匹的跳跃能力,加上助跑距离不够,重骑兵能够跳过去的几率很小。
这还不是重点!
前天东平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在引水渠的外侧,全是翻耕过的土地,田地中本就泥土虚软,被大雨一浸泡,完全成了泥潭,普通人在里面行走都是举步维艰,何况是身负重甲的重骑兵。
此时调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后面一直吊着追兵,追兵据不允许他们掉头。
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冲破敌人的阻拦,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呼延灼眼神一冷,转过身怒声道:“儿郎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贼寇把我们的路堵死了,想要我们今天死在这儿。
地府的大门,咱们都走过好几趟了,今天,这个小小的水寇想要我们在这里翻船,死在他们刀下,你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
跟随呼延灼而来的重骑兵,都是他在汝宁训练的老部下,跟随着呼延灼日久,对这个杀伐果勇、公正刚直的统制,心服首肯,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他们低落的士气提升到顶峰,愿意为他效死。
“哈哈哈……这才是我呼延灼带出来的兵,生路就在前面,随本将杀贼~”
士气暴涨的重骑兵在呼延灼指挥下,驱动马匹向着前方的车阵发动冲锋。
冲锋速度彪起来的重骑兵,时速达到几十公里,就像是一台重甲摩托。
“嘭~嘭~嘭……”极大的撞击声响起,重骑兵连人带马向着战车发动了决死冲冲锋。
巨大的冲撞力度,把战车撞击的车仰人翻,最前排的简易战车“咯吱~咯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撞上来的重骑兵要么被车前的枪刀利刃贯体,要么骨断筋折撞在战车之上。
这些车阵虽然被重骑兵撞击向后仰翻,但是由于被铁链相连,并没有散开,依旧挡在大路之上。
“后派弓箭压制,前排下马步战,让后方的步兵绕道侧翼,攻击敌军侧翼,快~”看到属下以命相撞,但对车阵伤害却不大,呼延灼立马改变策略,指挥部下改变阵型,重组织攻势。
前排的重骑兵闻声下马,把手中的骑枪丢下,换上更适合步战的腰刀,大吼着冲上前去,向着挡路的战车砍去。
前排战车上的明义军,很多都来不及躲闪,被重骑的决死冲锋重创,后排的明义军趁着官军换阵的间隙,紧急跑上来作为替补,并把伤员送回后方。
下马成为重步兵的官军奔跑到阵前,大刀、长斧、狼牙棒、梢子棍等重武器,劈头盖脸向着官军砸来……
官军分出一部分进行防御,另一部分人用手中的利刃砍向战车相连的铁链,后方的官军洒出连绵不断的箭雨,对前方的同袍进行掩护。
每一辆战车的拆毁,都有几个重步兵为之丧命,阻止官军拆车的明义军,面对这些刀枪不入的重骑兵,同样伤亡惨重。
负责拦截官兵退路的,是黄信所带领的神鳌军团,为了配合这次的阻拦行动,黄信特意向鲁智深借了两百重甲兵。
黄信看到官军不再用骑兵冲阵,立马把中央的重步兵调到前方,阻止官军的突围行动。
呼延灼看到对方竟然也隐藏的有重甲军,急忙把阵中带有重武器的重骑兵上前,对这些重步兵进行对战。
两支同样刀枪不入的重步兵围绕着一辆辆战车,展开了以命换命的生死争夺战,他们不同于普通的战士,这些重步兵身着重甲,面部只露眼睛在外,面罩把他们的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全都掩盖。
他们战斗之时,只有打铁般的叮叮当当,好似两队沉默的机器傀儡在进行决斗一般,没有震天的配音,没有血肉乱飞,但是火花四溅的激烈搏杀,却让人看得心惊胆颤,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下于赤臂肉搏。
天上的月亮对下方的厮杀有些不适,悄悄掩躲到乌云之后。
前方进行着激烈的车阵争夺战正在惨烈上演,官军的后阵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
呼延灼脸色变得能够滴下水来,他们的突围行动在明义军的拼死阻拦下,进展缓慢无比,车阵的破坏程度还不足十之二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方的喊杀声逐渐接近,而他们的两侧,无数的步兵迂回过来,正在掩杀官军的步兵,官军的步兵被赶跑之后,对面的名义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用套索等兵器对重骑兵发动攻击,虽然效果不大,但是不断有重骑兵坠马伤亡。
呼延灼看到形势急转而下,脸露绝望之色,此刻他心中悔恨交加,当初都是他不听董平劝诫,一意孤行,才把一众将士带到如此险境。
可惜一切都悔之晚矣,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杀……”
忽然!
寿张方向,明义军的后阵燃起了熊熊大火,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冲锋战鼓传来。
呼延灼灰暗的双眼一亮,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大声叫道:“儿郎们,我们的援军到了,随本将杀敌~”
呼延灼不在指挥士卒,而是亲自在前方冲锋陷阵,挥舞着一双铁鞭,对着车阵、明义军重步兵没头没脑的一阵狂砸……
在车阵之后指挥作战的黄信,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敌军会来救援被困的官军,参谋部已经预料到了,他专门派了“花项虎”龚旺,带着属于他的一营兵士在后方进行拦截,让他想不到的是,龚旺的兵马跟对方刚一接战,就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虽然神鳌军团战士多是新兵,但是面对屡败与他们手下的官军,竟然变得不堪一击,让他如何也接受不了。
“花项虎”龚旺浑身鲜血地从后方跑了过来,一见到黄信便大声道:“统领,对方根本不是东平的官军,而是西北调过来的镇西军,儿郎们对上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黄信本要呵斥的话顿时咽了下去,不敢置信地道:“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镇西军?是否你看错了?”
“俺在西边待过几年,绝对不会认错,那些官军满口都是关西腔,而且出手狠辣决绝,所使出的招式都是西军八刀,属下绝不会认错,他们就是镇西军。
儿郎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一个冲锋就被他们打散,龚旺敢用自己的人头来保。”
黄信对龚旺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此人是一个标准的军人,踏实、忠厚,听到龚旺如此肯定,已经信了大半,知道自己新成立的属下,在大宋最强的百战镇西军相比,不堪一击实属正常。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底细,按说此时应当避其锋芒,但是想起督军交待自己的任务,他又有些犹豫起来。
黄信身旁有一名面容硬朗的中年将领,仔细看了看前后两方的战场,眉头紧紧皱起,用手捋了捋胡须,对着黄信劝说道:“统领,督军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我们的士卒跟官军差距太大,徒战无益,撤军吧。”
黄信听了他的话,重重叹了口气,这位中年人便是被闻焕章、陈箍桶同时看重的康公弼,这次跟随自己作战,帮自己参谋军事。
黄信犹豫的原因,只要他能多坚持一刻,前面的部队就能多削弱一些重骑兵的实力,但是康公弼十六字方针提醒了他,为将者,如何审时度势,保存将士的实力,也是他应该考虑的。
黄信不在犹豫,发布号令,命令全军向两侧退避。
挡在路中间的神鳌军团收到军令之后,纷纷跨过两侧深沟,避向黑暗的田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