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高挂,完颜部落附近,以梁山军营为轴心,用木桩和麻绳搭建出一个简陋的贸易市场,这是为了方便与女真人交易特意搭建的贸易地点。
千余全副武装的梁山兵,在营地外围成一圈,刀出鞘、枪露芒,面色紧绷,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梁山士兵中间,每隔一段距离,便间杂着三五成群的女真士兵,这些女真士兵同样全副武装,却在闲聊嬉笑。
在他们对面十步开外,是数不清的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梁山士兵身后的营地,双眼中充满了渴望,躁动着身子,一副想要扑进去的神色。
但是看到双方空地上,一具具浸在血泊中的尸体,却是恐惧的不敢向前半步。
说这些人是难民并不妥当,在这地广人稀的穷山恶水间,处处充斥着致命的危险,手无寸铁的难民想要存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奴隶,是女真人打败辽国军队后,俘获的战俘。
强壮的战俘被女真人挑选一部分加入辅兵,剩余的战俘全部被贬斥为奴隶,像俘获的牛羊等牲口一样,成为参战女真士兵的私人战利品,而女真人几次大战,所抓获的北地汉儿是俘虏所占人口最多的,毕竟在辽国,汉人数量仍然是最高的,每次出战,汉人军队都占据着很大比例。
数万奴隶黑压压的一片,围拢在只有千余守卫的梁山贸易营地,好似一团厚重的乌云,遮盖了头顶的暖阳,使得整个贸易营地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周围伏趴在血泊中的尸体,更为这种紧张气息添上了一股诡异。
营地的大门口前方,花荣的亲卫营亲自把守,与吴乞买带来相助的女真士兵协力,把营门前的奴隶按顺序排成了一条长龙。
十几个文士打扮的人,正在各自的书桌上埋头疾写,边上的帮手的大声吆喝也是此起彼伏。
“壮年奴隶百人,交易精致瓷碗五十、铁锅十口……”
“女奴二十,壮年六十,孩童四……”
……
被人当货物一般交易的奴隶,脸上并没有显出愤怒、不平之色,反而一个个松了口气,显得激动异常。
他们虽不清楚梁山人的底细,但是相比起做一个被人任意宰杀的羔羊,人生还会更悲惨吗?
党世英脸色阴沉的从营内走了出来,来到营门内侧,正在阳光下悠闲看书品茶的张所身前,沉声道:“张公,我们的库存货物已经见底,现在仓库中只剩粮食了,一下增加了近万人,库房里的那点儿粮食,根本撑不了几天。
没有了粮食,我们救出来的这些人根本无法存活,如此我们救这些人的意义何在?”
花荣临走前,特意嘱咐秦明、党世英等头领,除了兵权,营内一切事物任由张所做主,用物资交换俘虏这件事情,一众头领意见并不统一。
此次来女真贸易,花荣不禁把千辛万苦从江南交易来的物资带了来,还把阮氏兄弟的水营大半年辛辛苦苦运到蓬莱岛的物资,拉出一大半来,如此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换取一些女真的特产,运回中原地区大赚一笔。
毕竟无论是梁山还是蓬莱岛,都在进行大规模建设,财政收入是只出不进,大大的赤字触目惊心,虽然梁山抢劫的各种物资和金银不少,可也顶不住几万人挥霍啊,若是不想办法搞物资,恐怕只能坐吃山空,等梁山的老底消耗完毕,恐怕整个势力都会一夜崩散。
与女真的走私贸易,是花荣能够想到最快捷的发财之路,这次的贸易,承载着梁山整个势力的希望。
这也是一众头领反对奴隶交易的主要原因,最终,商贸总管张所强行拍板做了决定。
把原计划换取特产的物资,全部调来购买奴隶,能买多少是多少。
这些奴隶的价格虽然被压的很低,可是架不住人多,交易了近八千多奴隶后,库藏最终告罄。
张所眉头紧皱,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籍,看了一眼仍旧望不到边沿的奴隶群,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乱世之人不如狗,他在中原地区也见过很多生活艰辛、悲惨之人,他本以为所见那些已经是人间之大不幸,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接触到了什么是乱世之悲,那种血淋淋的现实,不是书本上文字能够表达出来的,这也是他力排众议进行交易的原因。
可惜,梁山的实力终究有限,若是此刻与女真进行贸易的是朝廷,恐怕这些人都能得救吧。
可是,朝廷那一帮污浊之人愿意这样做吗?
想起庙堂之上那些滥污之人的所作所为,张所突然对于那个朝廷生出前所未有的痛恨。
“五斤粮食换一人无论老弱。”张所无力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朝营地内部走去。
党世英终于松了口气,他唯恐这个倔强的老头像他所见那些酸儒一般,为了心中那一丝慰藉,而不顾一切地让交易继续进行。
五斤粮食如此低廉的价格,相信能断了大部分奴隶主的念想。
得到来此坐镇的吴乞买同意后,用女真语和汉语大声宣布梁山的决定。
剩余的奴隶主们对于梁山的这个决定感到极度不满,想要再次用强,却被吴乞买强行镇压下去,骂骂咧咧一番后,把没有卖出的奴隶赶畜牲一般赶了回去,喧嚣一天的集市暂时恢复了宁静。
送走了来帮忙的吴乞买等人,秦明、党世英看着集市中挤塞的满满当当的奴隶,感觉一阵头大如斗,本来物资紧缺的梁山,又多了近万张吃饭的口,本用来交易的物资也没了,不知道寨主回来会做何感想!
更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库存的粮食绝对支持不了如此多人回蓬莱岛,恐怕能带回去三成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其实如何让这近万人不被饿死,才是真正的难题。
党世英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何才能把这近万人活着带回去。
国相府后方,是一片宽敞的空地,那是专属于粘罕(完颜宗翰)家的练武场。
一身劲装的粘罕正,正驰骋在练武场上练习骑射。
练武场旁边站着金国的二太子斡离不(完颜宗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粘罕驰骋往来。
一名将官打扮的女真人急急忙忙从外面跑了上来,趴在斡离不耳边耳语一番,宗望脸上顿时现出兴奋之色。
“粘罕,果不出你所料,梁山那些人把所有货物都换了奴隶,最后连粮食都拿出来想要进行交易。”
粘罕下马来到斡离不身旁,淡淡笑道:“预料之中的事情,粮食都换出来了吗?”
“梁山人每个奴隶只给五斤粮食,族人都不愿意拿奴隶换粮食。”
“这群鼠目寸光的东西,真是蠢笨之极。不过也无关大局,梁山人多了近万张口吃饭的人,剩的粮食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人,。
只要那些奴隶出了问题,所有人都能看透他们懦弱无能、虚伪贪鄙的面孔,到时不需我们出手,整个女真地界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听到粘罕如此说,斡离不(宗望)兴奋的脸上却多了一丝担忧:“如此多的人命,郎主会不会顾忌面子,把这些奴隶接手?毕竟这可是上万条人命。”
粘罕一声冷笑,拍了拍斡离不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让郎主不会轻易插手此事。
今天咱们就练到这里吧,梁山人不行,但是做出来的烈酒倒是让人沉醉,想一想都让人喉咙发痒,趁着还有好酒,咱们兄弟赶紧痛快喝一场,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听粘罕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儿舍不得那些梁山南人了,真是可惜了如此好酒……”
“没出息,不就是烈酒吗,等哪天我们打败了契丹人,就去宋国,把那酿酒师抢来,到时候想喝多好就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