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刀枪之利,明义军再次敲开了东平府的“大门”,与程万里暗中达成几项协议,除了原先签订的双方进行自由商贸活动等条块外,花荣这次特意加了一条:
梁山水泊周边十里内,原属于东平府境内的土地,将由明义军全权接手,东平府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干扰。
这一条款,程万里捏着鼻子答应了,朝廷命令把那些土地百姓全部迁移,他已经做了,东平府以后不需要为这些土地进行管理、税收等负责。
梁山贼寇把这些土地抢占,他没有能力抢夺回来,朝堂之上,会有人为他圆谎,若是有谁对他这种做法极度有意见,他愿意把这个烂摊子拱手相让。
程万里派“扑天雕”李应这个老油条,接替了寿张县军事主管的位置,把董平这个主战派调回东平府内,省的这个好战分子做出惹怒梁山的事情,再次引得梁山攻打东平。
当然,程万里是不会留下纸质的协议让明义军抓他把柄,双方之间实行的是口头君子协议,协议事项全部商议完毕,花荣便带着军队撤回聚贤庄。
梁山水泊周边土地的接收,需要重兵把守,省的有心人来这些土地上找麻烦。
军机处命神鳌兵团中的龚旺、丁得孙两将,带领两营兵士,负责这些土地之上的治安。
龚旺、丁得孙两将带着属下把地方上的反对势力梳理了一遍,亲卫营便护着梁山的政务人员,分散到各地,统计人口数,丈量土地田亩数。
花荣特意向程万里讨要了这些地方的户籍,以及留底的田契登记簿,花荣用实际的人数和田亩数进行对比,把那些已经有主的田地空置出来,那些没有登记在册的无主田地,全部收归明义军所有,若是有人能够提供田契等有效证件,明义军确认后,会归还给个人,没有证明的,全都当做无主之地进行处理。
花荣还让人在东平境内散布消息,让那些有土地的地主,十天之内回来领认自己田地,若是过了十天未能回来认领,将会由明义军酌情处理,毕竟这些地里还长着庄稼,明义军绝不会任这些粮食就此毁掉。
确认了无主土地之后,花荣把梁山之上一些还未安置妥当的百姓接下来,在村中安家,料理那些已经确认的无主之地。
无论田地归属权在谁的名下,明义军都会按照田亩数,对这些土地进行收税,剩余的收成归种田者所有,明义军所收的田税按照宋朝的田税进行收取,但是明义军的高程能够保证绝对不会收取沿纳﹑支移﹑折变﹑脚钱(运输费)﹑加耗……等等吸取民脂民膏的附加税,光此一项,就能让种地百姓相比朝廷少交近五成的税赋。
为了控制这些地方,防止官军进来搞破坏,花荣把以前因伤退伍的老兵,安置到各个村落,提拔为村长,每人配几名民兵,在村中组成一支民兵护卫队,负责维持村中治安,保卫工作,并由村民投票的方式,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任命为副村长,协助村长管理村内的日常事务。
在村之上,设保,以五村为一保,设保长一名,副保长两名,每保放置一都战兵,负责附近百姓的安全以及缉盗等工作。
保之上是镇,设镇长一名,东平府内土地花归一镇,作为明义军的第一个镇,直接把镇衙设在聚贤庄,并以聚贤为基础,取名聚贤镇,聚贤庄作为镇衙,放置两营战兵,一个营分散到各保,作为地方保卫力量,另一营放置在聚贤庄,作为机动保卫力量存在。
为了加强聚贤镇兵士调动,特意让李俊的水兵团分出五百人分开驻守在聚贤镇各段水域,一来协助聚贤庄管理水面船只,二来方便聚贤镇各村保之间军队、物资的调动,这样能大大加强了聚贤镇的凝聚力。
聚贤镇行政机构划归梁山县令管辖。
经过几天忙碌,东平的事情终于梳理停当。
明义军下一步的战略目标,便转向了济州,在济州辖内,梁山水泊边境,有着不少于东平的土地,在向梁山挥手。
济州城的攻略方针,军机处早已规划完毕。
明义军并没有急着派兵去攻打济州城,而是把水泊边上一个名叫新平的小渔村,占领下来,这个小渔村有一个渔港,正是当初黄信从济州押运战利品所使用港口,此地离济州城二十多里,骑兵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拿下这个小渔村后,麒麟、朱雀、玄武、神鳌兵团、重骑营、摧锋女营,纷纷驻扎进来。
几个兵团以新平村为基点,建立了一个方圆几里的大型军营,随后,各种建设物资通过港口,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随之而来的劳工队伍,在战兵帮助下,开始建设城墙。
梁山的目的很简单,他们要像对付东平府一样,在济州城楔下一颗钉子,作为他们在济州的桥头堡,在这里屯下重兵,进可攻,退可守。
一连十天,济州府对于他们建设桥头堡的行为,视若无睹,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花荣于是大胆地把神鳌军团两个营派了出去,像在东平一般,占领梁山水泊外十里的土地,不过这里的村长,都是从战兵队伍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兵,毕竟济州的形势和东平不一样,这里立足需要下大力气。
对于明义军在陆地上明目张胆地楔钉子的作为,呼延灼激愤不已几次向知州侯蒙请战,均被侯蒙留而不发,得知明义军竟然蹬鼻子上脸,开始接管水泊边上的土地,呼延灼顿时忍不住了,再次来到侯蒙府上,慷慨陈词再次请战。
对于呼延灼想了很久的请战词。
侯蒙好似没有听到,聚精会神地在伏案书写。
呼延灼感到自己再次被无视,双眉慢慢倒竖起来。
“呼延统制上前来,看看老夫这字可还入眼。”正当呼延灼快要压抑不住胸中怒气时,侯蒙停下了笔,笑着向呼延灼招手,让他上前欣赏自己的作品。
对于这个老相公,便是桀骜呼延灼也不敢放肆,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大跨步走上前来,低首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字,呼延灼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八个大字,字体苍劲,力透纸背,显示着书写之人极深的书法功底。
呼延灼皱眉不是看不懂字的好坏,而是八个大字中的含意,让他心中极度不爽,这几个字已经表明了主人的心意。
呼延灼越看越生气,大声反驳道:“贼人寇我济州土地,欺辱百姓,作为一方官吏,当奋力驱逐贼寇,报效朝廷。”
侯蒙背着手走到堂上,一步步向着门口走去,口中不急不缓地说道:“王焕带上万精兵剿匪,人马俱陷。”
“关胜、孙静联合三府官军带兵剿匪,兵败地失。
“呼延统制带兵援助寿张,损兵折将,无力出战。
小小的贼寇竟如此凶悍,呼延统制可反思过是何原因?”
听侯蒙如此说,呼延灼顿时愣住了,尤其后两句诘问,更是戳中呼延灼痛处,使得呼延灼老脸通红,愤而无言
看呼延灼没有回话,侯蒙仰望着院中那颗枝叶繁茂的大槐树,平淡地说道:“梁山之所以能够一次次胜利,除了地势,更重要的是梁山得了民心。”
“相公此话是否反了,贼寇如何会得民心?”
“公义自在民心,百姓们或许不懂许多大道理,但是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有杆秤,你们的失败,固然是有大意轻敌,但是更重要的是,相比于我们这些外乡人,百姓心中更向着那些本地的贼寇。
因为我们这些人来这里不是收钱,就是抓劳役,抓壮丁,而那些贼寇却举着替天行道的旗帜,为百姓除恶霸,伸冤屈,分钱粮。
是以,在他们的眼中我们这些官府之人,反而不如那些山贼水寇,在我们攻打梁山之时,他们却更愿意看到收税抓丁的朝廷军队失败,呼延统制乃是将门出身,当知失去了道义,对军队将会是多大的灾难。”
说完,胡须皆白的侯蒙深深叹了口气,代表天下大义的朝廷,反而不如草寇得人心,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呼延灼听侯蒙如此说,心中感觉他说的有些道理,但是这并不能令他信服,比起那些虚幻的民心之类的,他这个将领,更加相信他和手下兄弟的实力。
转身看了眼呼延灼的表情,侯蒙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问道:“呼延统制既是将门之后,当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统制按实来说,以我们济州的兵力,对战梁山贼寇,有几分胜算?
呼延灼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咬着牙蹦出两个字:“六成。”
“六成把握,也就是说贼寇有四成的几率战胜将军之后,再次劫掠我济州,若将军在此战中重创了贼寇,很可能引来贼寇对百姓的血腥报复,是也不是?”
呼延灼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难以找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侯蒙所说是在他那个六成的基础之上,得出来的结论,既然他有六成的把握能够打败明义军,明义军就有四层的把握战胜他。
“当年的高邮知军晁仲约的事情,呼延统制可有印象?”
呼延灼闻言点了点头,高邮知军晁仲约的事件,在前些年可是激起了滔天大浪,更是引的士林中围绕这人,展开多年的激烈辩论。
当年晁仲约在高邮做知军,匪首张海带着部队从高邮路过,想要劫掠高邮城,当时高邮兵力不足,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气势汹汹的张海,知军晁仲约立刻晓瑜城中的富户百姓,捐献金银布帛,牛羊美酒,摆到城外,犒劳海贼,海贼兵不血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没有为难城中的百姓,而是绕城而走。
此事在当年轰动全国。
“以士人的立场来看,晁仲约此人身为一方官吏,当以国家利益为先,但晁仲约没有做到为国尽忠,反而对贼人委曲求全,纵容贼寇,辱没国体,不配为官。
但是在百姓眼中,晁仲约是一个好官,因为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在百姓看来,什么国体、面子之类的太过虚无,谁能保证他们一日三餐,保证他们性命无忧,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官。
老夫说这些,就是想告诉将军,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眼中不能只有个人的名利荣辱,我们要以百姓的目光去看待事件,多多倾听他们的诉求,满足百姓的基本利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的起头顶的乌纱。
换个角度说,如果百姓信任我们,就会和我们同心协力,一致抗贼,到时,我们的身后有着千千万万百姓支持,小小的梁山水寇算得了什么?旦夕可灭之。”
侯蒙在朝堂上混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劝说呼延灼时每句话都环环相扣,一直在牵着呼延灼的鼻子走,每句话都能搔到呼延灼的痒处,让呼延灼心中升起认同感。
“相公一席话,呼延灼茅塞顿开,但是,贼寇如今犯境,我们难道坐视不理?”
“马上传令梁山水泊十里外的各村保,积极组织训练民兵,进行军事操练,只要贼兵不来骚扰,执行不挑衅、不交锋的原则,一但贼人跨过十里界限,就要靠呼延将军来维护我们济州府最后的尊严了。”
呼延灼一听,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这才明白侯蒙是要以守代攻,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济州府有十几万青壮,若是每个青壮都能心向朝廷,接受严格的操练,等于他呼延灼有了十万可用之兵,到时,小小的梁山贼寇,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我劝统制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若老夫所料不差,济州和梁山在三个月内,必有一战。”
正在激动的呼延灼顿时一愣,不解地问道:“相公何出此言?”
“两个月后,便是秋收大事,梁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无论我们想不想战,梁山都会前来逼迫我济州。
我希望呼延统制能在两个月内,在济州境内训练出一支能战之兵,否则,恐怕我济州只能步东平的后尘了,你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
侯蒙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泼在了呼延灼头顶,他眼中只看到了梁山在济州府挑衅,完全把两月后的秋收大事给忘了,辛亏知州阻止他去跟梁山硬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这些年太过顺利,使他早已忘了对于军兵大事的敬畏之心,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是绝对不可取的。
两个月内选练出来一支能打胜仗的民兵,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这些青壮还要养家糊口,每天劳累不堪再要参加高强度训练很多人都吃不消。
不过,再难他也要做到,他呼延灼不是那种遇到困难会弯腰的人。
看着这个脸上满是皱褶,才六十余岁,便显得有些风独残年的老者,呼延灼心中充满了敬畏,肯为民请命,又有自己的原则,能屈能伸,智深似海,真大丈夫也,正如书上所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如此胸怀着,才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不像士林中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每天都是大放厥词,显得自己如何有才华,如何忠君爱国,其实装了一肚子无用的稻草。
朝廷能够得到侯蒙这样的君子相佐,是朝廷之福,
可惜的是,如此人物难容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