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卞祥带着兵马就埋伏在兵营不远处,他们在华州城外做出要强攻华州城的架势,等官兵的信使出城之后,他们就留下一些人马封锁四门,多打旗帜虚张声势,吸引城内官兵的注意力,而他们的主力则是悄悄抽出来,潜行到离少华山脚下兵营的不远处,埋伏起来,静等官军的反应。
若是官军全部撤兵便罢,双方皆大欢喜。
若是官兵不撤,卞祥等人便准备趁着官军攻打山寨强袭兵营,里应外下,一举攻破官军的包围圈。强攻只是下策,华州城的官军虽然不是紧邻辽、夏边境,但是城内的驻军依旧率属西北禁军,作为西北军,他们战力比起内地的禁军要强悍的多,花荣的目的只是救下上面的人马,能不和这些官军硬碰,尽量不硬碰。
毕竟战争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使出的一种暴力手段,这种暴力手段是要有人流血,是会有人牺牲的,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能够动动脑子解决的事情,尽量不让兄弟们拿命上。
少华山的十余丈长短的关卡上,全都被黑色、红色的鲜血染了一边,黑褐色的是时间长已经凝固的血液,那些还泛着红色的,是新铺洒不久的血液,墙脚下,残缺的尸体摞的很厚,虽然冬天天气严寒,但是依旧有股浓郁的腥臭气息令人作呕。但是寨墙上静立的一众人,对于尸山血海的恐怖场景却是置若罔闻,几天来的不停厮杀,袍泽一个个在他们面前离别,他们的心早已经麻木了,剩下的念头就是怎么活下来。
少华山上的人马在华州城救史进时被官军埋伏,一多半的人手都折在了官兵的追杀路上,整个山上的人马只有二百余人,经过几天的激战,还有战斗力已经不足五十,这些喽啰身上的皮甲都是破破烂烂的,基本上每个人身上打着或多或少的绷带,山寨里面的伤员只要能站起来拿得动刀枪,经过简单包扎后,都会再次登上了关卡,和同伴们一起守关,少华山并不像梁山那样有多道关卡守护,这道一丈多高的矮墙,就是山寨中唯一的防护。
他们受伤后,也想下去慢慢舔舐伤口,但是,外面站着一群急着要砍他们脑袋去换喝酒钱的官兵,他们想要活着,就要用手中的刀,把攻山的官军杀怕,杀得心寒,杀得不敢正视他们,他们才能侥幸抱住自己的小命,而且二寨主朱武军师告诉他们,援兵很快就到了,只要他们坚持到援军到来,他们就赢了。
当喽啰们的目光扫过站在城门楼上的那几道身影时,心中便会陡然多出一丝信心,只要几个头领还站着,他们就还有希望。
王进的一身兽皮皮衣已经被凝固的鲜血染成了黑褐色,身上多处被划开的伤口处的纱布也染成了红色,这几天来,他好似变成了一台杀戳机器一般,不知疲惫地在墙头上来回奔波疾走,官军阵营中除了那个王禀,几无一合之将,死在他手中的官军更是不计其数。
王进身后,是一个提着一根雕兽铁棒的青年,他仰着脖子看到山脚下官军营地的人正在拆除外围的寨墙,顿时兴奋起来,指着官军的对王进说道:“师父,官军好像在拔营,是不是要退了,要不要我带人去勘察一番。”
他并不是“九纹龙”史进,那个家伙还在华州大牢里关着,这是当年王进逃亡路上收的另一个徒弟,叫做山士奇,是河东沁州一家富户的子弟,当年王进逃亡时,在路上看到正在耍棍的山士奇棍法娴熟,而且力大无穷,爱才的他便顺口指点了一番,山士奇顿时惊为天人,缠着王进在他家里住了一段时,非要拜王进为师,最终王进教了他一套更适合他的棍法,算是王进的记名弟子。
王进仔细瞧着山脚下乱糟糟的官兵,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前几天因为他的鲁莽,害的少华山损失惨重,直到现在差点儿灭寨,现在看到官军的不寻常举动,他心中首先想起的是不是官军诱敌之计。
王进左手旁,是一名身形高瘦,身穿道服,背插双刀的中年人,他便是少华山的前当家“神机军师”朱武,为了拉武艺高超的史进入伙,特意退位让贤,当王进这个猛人来到少华山后,他便把山寨中的各项事务交给了王进,当初王进想要进城救人时,他曾经反对过,不想用这种激进的方法,可惜拗不过王进,只能听之任之,当王进被官军识破后,他并没有发出半句怨言,而是尽心尽力为山寨出谋划策,帮助王进一次次击退官军的进攻。
此刻看到官军的营地异状,朱武捋了捋颌下的细长胡须,自信地笑着解释道:“破寨近在眼前,官军加紧攻寨才是正途,此时退却,必是华州城出了大事,看来咱们的援军到了。”
“军师,咱们出去求援的人都被官军所杀,哪里会有援军?”长得身材细长的“白花蛇”杨春疑惑地问道。
朱武笑道:“到底是哪个贵人相助,马上便可见分晓,王教头,吩咐兄弟们清理道路,准备迎接贵人吧。”
王进半信半疑,但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深知朱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智者,每料必中,当初自己若不是心急,恐怕也不会惹出这么大动静,看到朱武信心满满,王进心中也有了底,下令山士奇和另外两名头领“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一同带人去把门洞里面堵门用的石块搬开。
下方的官军队伍刚刚消失不久,一支队伍便从山脚下冲了上来。
门楼上的王进极目远眺,当他看清当先两骑之后,心中顿时充满了兴奋,大声喝道:“快快打开寨门,是花容寨主来救我们了,快~大伙儿跟我去迎接寨主。”
边上的山士奇几人一听,顿时愣住了,只有朱武一人笑而不语。
王进大步冲出寨门,给下马过来的花荣和林冲一人一个熊抱,这两位好兄弟若是在晚些到来,恐怕少华山就守不住了,因自己的鲁莽,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他心中已是极度羞愧,若是连山寨都被人攻破了,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众人。
一番熊抱后,王进急忙问道:“哥哥和林冲兄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先不急着说这个,来,我为你介绍几位豪杰,就是他们死命相助,你们才逃过了一劫。”
花荣拉着王进来到骑着巨大犀牛赶上来的卞祥等人。
看到卞祥这家伙的坐骑,王进也是惊讶不已,在花荣介绍后,连忙向卞祥等人致谢,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卞祥谦虚地连连摆手。
王进又把他身后的朱武、山士奇、杨春、陈达,介绍给一众人相识,众人都兴奋地相互见礼,一番热闹之后,花荣立刻向少华山的一众人提议,带着伤员和财物撤离少华山,向去牛魔寨落脚,毕竟少华山已经被官军打残,若不早早离开,等官军回过神来再次围剿,可就不是说笑的了。
朱武和杨春、陈达三人,都表示愿意跟随王进加入梁山,一切事务都听花荣的吩咐。
于是一众人浩浩荡荡带着伤员和财物来到了牛魔寨,伤员抬下去休息,王进等人换了衣服,便到聚义厅中参加卞祥准备的接风宴。
一众首领举杯交盏,好不热闹。
宴席中,花荣朝着朱武使了个眼色,朱武点了点头,战起身端着酒杯向着牛魔寨的卞祥三人一举:“卞首领,我少华山百十人都是贵寨所救,朱武代表众兄弟敬三位头领一杯,聊表寸心。”
卞祥三人连忙站起,酒杯朝朱武遥遥一举,倒进口中,卞祥哈哈大笑道:“朱头领太客气了,卞某与花头领一见如故,与王教头也曾是同袍,与你少华山更是同为绿林中人,于情于理,我卞祥都该出手相助,此事不值一提。”
“卞头领义薄云天,小可佩服万分,为了感激贵寨援手之恩,我和花荣哥哥已经商议过,愿意把少华山寨中的所有财物都送于贵寨,作为答谢礼,希望卞首领莫要嫌弃礼薄。”
刚刚坐下的卞祥听得朱武如此一说,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随之显出恼怒之色,一拍桌子大声道:“朱头领,莫要小瞧我卞祥,我卞祥虽是一介莽夫,但也知江湖中义字当头,我卞祥出手只为义气相投,若他人相求,便是搬来金山银山,我卞祥也只当做是在放屁,我为兄弟义气,朱头领想要坏了我卞祥的名声不成。”说完,卞祥已是怒气勃发,怒瞪着朱武。
花荣连忙起身,端起酒杯笑道:“卞首领莫要生气,这是我们一众兄弟的心意,要怪就怪我没和卞首领提前通气,这些财物都是区区身外物,和兄弟们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这代表了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卞首领救了我的人,我若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让天下同道都笑话花某小气,不通人情事故?为了兄弟的脸面着想,这些东西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卞祥买无表情地盯着花荣的眼睛,从花荣的眼中,他感受到了毫无作伪的真诚,卞祥这才哈哈大笑道:“行,花首领如此说,我若再拒绝就显得卞某小家子气了,我便收下了,这下咱们兄弟可以痛快喝酒了吧?”
王进却是不忿地道:“卞首领你还好意思说不小气,用这么大的小酒杯请我们喝酒,你是怕我们把你家的酒喝光还是怎地,能不能痛快地换个大碗来?”
“谁耐烦用这么小的酒杯,卞某这不是看花首领和朱头领是个读书人,怕他们嫌弃我这个大老粗吗,特意把这套银杯银盏取出来招待贵客,既然如此,老二,赶紧把这东西撤了,换大碗整,省的咱被人说小家子气。”
“哈哈哈……”
一众首领除了朱武浅尝即止,其余都是酒量惊人之辈,酒到碗干,喝的好不痛快。
看到众人称兄道弟,兴奋异常,花荣忽然道:“卞首领,在下有桩生意想跟你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卞祥一听,放下了酒碗,好奇地看着花荣,等待他的下文。
“敢问卞头领可知永兴路的食盐价格是多少?”
卞祥毫不犹豫地道:“官盐七十文,私盐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