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同馆对面搭建了一所简单的凉棚,吴忠磊沉着脸坐在椅中,小旗官凑近吴忠磊:“大人,池浅王八多,咱们被人盯上了。”
吴忠磊显然早已察觉:“盘盘他的道,带两个弟兄从背后抄他。”小旗官领命而去,这人稽查捕俘乃是个中好手,当即点了两人兜了好大一圈这才绕到那人背后。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在会同馆前前后后绕了数圈,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会同馆露在墙外的结构,迟迟未见离去。小旗官向二人使了个眼神,三人逐渐拉开一个口袋型包围圈慢慢向目标逼近。
正在此时,目标忽然似有所觉,他并未回头而是选择快速向侧方移动,小旗官忙率领二人紧随其后。目标干脆撒腿便跑,小旗官大喝一声:“别跑!”目标一个箭头窜入道旁的胡同,小旗官拨开人群一头钻入了胡同,哪知刚进胡同忽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在其后脑勺迅捷无伦地捣了一记,小旗官两眼一黑,噗通栽倒在地,史新一脸阴沉地出现在他背后,紧接着噗通噗通连响,两名跟随着小旗官的锦衣卫力士也栽倒在地,史新吩咐身后几名精壮男子:“追!”几人朝目标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什么,你们找到了袭击国师的凶手!”巴图这一惊非同小可,万照点点头,他的语气很沉稳:“那天我奉将军之命探查饮酒被拘押的我方士兵,竟意外获知这几人并未入狱——原来答努假意押解这几人入狱,实则已跟五城兵马司打过招呼,仅扣押了一天以示惩戒,五城兵马司也不欲多事,第二天一早便将人悄悄放了。”
巴图目瞪口呆地看着万照:“所以你怀疑此事是吉布哈所为,这假意入狱的几人便是夜袭国师的凶手!”
万照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故意在将军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背地里准备刺杀国师。否则他们大费周章搞这一出金蝉脱壳作甚?”
巴图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吉布哈将军虽然与国师交恶,但此时我国与鞑靼生死相拼,他戕害国师蓄意挑起两国纷争,对他有什么好处,说不通啊说不通。”
万照却道:“吉布哈将军未必能想得了那么长远,说白了他虽然骁勇善战但也不过是一区区莽夫。”此人出身板升城,在汉蒙混杂鱼龙混居的环境中侥幸成活,后又随乌力罕沙场征战多年,心机便连巴图也自叹弗如。
他继续道:“老夫告知兵马司,这几人彻夜未归,自己乃是受乌力罕国师所托侦查这几人下落,说来也巧,那兵马司的官兵本意是将几人送回会同馆,但那几人推辞不受执意自己离去,兵马司的人也就留了个心眼,尾随到对方的栖身处。”
巴图忽然噌地站起:“你我在此瞎猜也无任何意义,还不快快将几人追捕归案。若真是吉布哈将军所为,只要能撬开这几人的嘴,咱们也便有了证据,或可消弭瓦剌与大明的误会!”当下不再犹豫,在巴图的带领下一行七人径向目的地扑去。街上随处可见头戴尖帽脚蹬白皮靴的番子,万照叮嘱众人夹着小心谨慎行事,饶是如此也遇到三翻四次的盘查,万照等人持有鸿胪寺签发的勘合,也为他们省却了不少口舌,兼且他袖中的银两如流水般洒出,这才换得一路太平。
这条街上行人不多,紧闭的大门外一个闲汉打扮的男子迈着懒散的步伐走过,双眼貌似无意地自门口处撇过。尔后若无其事地绕到后墙,巴图等人正在此处焦急地等待着,男子恢复了严肃的神态:“将军,大门紧闭瞧不出什么动静。”
巴图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后墙:“各位记住此次以活捉为目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下死手。”万照等人将手在胸口锤了两下,巴图自怀中掏出飞虎爪,万照则将裤腿撸起,露出绑在大腿上的绳索,他三下五除二解下递给巴图,巴图绑定在飞虎爪的搭扣上,手腕急翻将飞虎爪舞得刮起呼呼风声,忽然脱手而出,飞虎抓牢牢地扒在墙头上,后墙两侧望风的男子比划了个安全的手势,巴图攥紧手中的绳索腾身而起,倒手几次便攀附在墙头上,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观察着院中情况。
院落中只有一个破败的马棚,棚顶积了厚厚一层土,显然废弃多时。东西两室各有一扇后窗,厚厚的窗纸遮罩,因此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巴图偏腿翻入院中,落地后他从靴中抽出一柄短刀拔掉刀鞘攥在手中,快速逼近南屋后窗,紧接着万照也落在了院中,他所持的也是一柄短刃,占据的乃是北屋后窗。不多时剩下的五名汉子相继落地,各自补充到巴图与万照身后。
巴图和万照运动到后窗正对面,一切准备就绪,他扬起手掌忽又重重挥下,与此同时两人的身影猛地加速猛地腾身而起,如狂风暴雨般撞向后窗。咣当的巨响中,两人合身撞进了室内!
浓烈的血腥味在破窗的一瞬间忽地迎面涌来,万照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五名男子仰面躺在床上,衣服鲜血淋漓,身体上各有数十个创口。屋里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显然经过一场混战。几个紧随万照入内的瓦剌士兵也僵在当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恶战的准备,混没想到竟然会是如今这副场景。
那边厢巴图在南屋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只是屋内的尸体仅有一具,显然在此间居住的是头目。万照掩着口鼻走进来的时候,巴图已将尸首翻转过来露出面容,正是先前在酒楼中顶撞乌力罕的那名瓦剌兵。
万照低声道:“将军,有人先我们一步将刺客灭了口。”巴图并未被血腥味干扰,他紧张地思索着:“各个房间搜一下,看看是否遗留有价值的东西...”既已见到这名死者,也便证明了万照的推测,但同时也明白依靠刺客揭发吉布哈的构想宣告结束,如今唯有寄希望于能在现场发现只字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