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
前三进里的佛像一尘不染,香火袅袅。
石板路也平整了,瓦殿上墙沿上的青草也不在了。
四进院子里,重八胡氏兄弟撒下去的种子都已破土,风吹过,摇曳起一片嫩绿的身姿。
河水淙淙,鱼翔浅底。
一片生机盎然。
五进院子里。
小毛驴依然惬意晒着太阳。驴脸一动一动嚼着青草。
王氏浣纱,文婷香儿嬉闹。
“嘿!”“哈!”“啊!”
重八文正胡氏兄弟跟着老道打着拳。
重七被抓时,他们被接进了暗室,躲过了一劫。
出手相救的人正是在水潭吃了重七豆腐的女人。
那女人没有说为什么出手,只是告诉他们是寺里的主持报了官。黑衣人搜捕过后,她就走了。
送给重七寺庙的主持,如愿拿到了1000贯,躺在床上亲吻着宝钞就睡着了。梦里花天酒地,莺莺燕燕。
醒来后自己却被绑到了暗室。重八胡氏的拳头招呼地他欲仙欲死。
他交出了印信,私藏钱财的小金库钥匙也被老道拿到了。
他对老道恨滔滔。
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娼、九儒、十丐。
虽说这种说法没有史料支撑,然而元僧地位上也确是压元道不止一头的。
这下老道气血通畅,红光满面了。
老道给重八剃了光头,给了他印信,一个老道成为寺院主持,虽然在他看来没什么,可是龙虎山的同行怎么看待他呢,要脸!
一开始重八很悲伤,哥哥都没了,自己太孤单……老道没有管,也叫别人不去管,说这是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
后来重八堕落了,他觉得自己无能,救不下哥哥,无能地要死……老道一看,这可不行,你可以悲伤,但是堕落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到了后来,重八坚强了,他要习武他要认字,他要变强!
……
一天,老道教完了重八写字,豪情万丈,提笔泼墨。
胡氏兄弟过来了。老道非得拉着兄弟俩品鉴他的书法。
胡四州是上过学的,虽然认识不多字。胡五海也是上过学的,他处处都以大哥为样,独独学问上不认,他感觉在学问这一块可以轻松拿捏很多人。
四州:“好字!只是妇漾?”
四州脸上的刀疤都弯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五海:“好字!笔走龙蛇!妇荡?”
五海也怀疑起自己的学文了,妇荡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老道白胡子在脸上抖动了几下,右边小眼睛跟着忽闪了几下。
这时候香儿躲猫猫正好过来了。
香儿:“师傅你又写书法了?徒儿过来膜拜一下。”
香儿:“荡……妇,荡妇?!”
众人一脸惊诧,死死盯着老道,老道这是跟哪个女子有仇,直言不讳,露骨三分?
老道:“…”
老道:“坦荡!是坦荡!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
老道不生气,很悲伤,想想几十年里,仙风荡荡,一生坦荡,到终了在别人眼里成了荡妇……他始终不觉得自己书法是有问题的。
还有这么一天。
皇觉寺里处处生气,阳光媚而不艳,风柔,水清,云朵朵。
一顶花轿,一群随从,几个丫鬟,来到了皇觉寺。
身穿青色布衣的随从们在寺门前落了轿,几个魁梧的随从立于轿后,前后左右仔细打探了一番。
挽着发髻头戴各色小花的丫鬟们,红红绿绿,水水嫩嫩,几个手挎小篮,里面奉品贡果精致齐全,两个莲步轻轻,撑开了轿帘。
轿中走下一个身穿蓝裙腰束白纱扎着粉色香囊的女子。
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飘飘长发只在发梢一箍,头插水晶蝴蝶步摇,额头发丝风中轻摆,弯眉凤眼,妆而不艳,面带桃花,唇粉齿白。
女子款款而来,蝴蝶翩翩起舞,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美的自然。
蝴蝶女子走过院落,轻提罗裙从右侧来至二进院。在院里净手之地洗手擦净后,来到了大雄宝殿。从一侧拿了三支香,右手从丫鬟们手里接过火折子,点燃了香火。
纤手轻捻一支插到了香炉的中间,而后又捻一支插到右边,最后一支插到了左边。
上完香后,蝴蝶女子正对佛像,双手合十抵于胸前,闭眼躬腰拜了三拜。
礼毕后,蝴蝶女子接过丫鬟们手里递来的香火钱,虔诚放到了功德箱中,随后丫鬟们在供台上奉上了香果素点。
寺里早就没了正经的和尚了,这些人里头也就重八剃个光头,虽不是和尚,却好歹形似了。
重八硬着头皮来接待了。大老远他就看到花团锦簇的一堆人了,心里更虚了,只能低头合十杵在一旁。
一阵好闻的气息从远至近,穿到重八呼吸里。
“大师,女子有一事一直萦绕心头,不得其解,还望大师能指点迷津。”蝴蝶女子声若黄莹,软软又好听。
站立无措的重八心绪不宁,最后一咬牙,“施主,俺有一道者长辈,无所不能,或许能帮你一二!”
重八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后面去请老道了。
就说俺不行,非让俺来,还是个女子,还是烧香问事的,你让俺咋办?
重八心里一阵嘀咕。
蝴蝶女子:“这僧人好熟悉呢,这寺庙真的好奇怪呢,还有道家?”
不一会老道来了,一看如此秀色,小眼顿时大亮,整理了下道袍,用手捋了捋鹤发,迈着18岁的步伐来到女子跟前。
“姑娘,所为何事,但说无妨,道生万物,佛亦在其中!”
先把自己大道打出去,一般人都能唬住。
蝴蝶女子,翘眉,眸子一眨:“先生,可能解惑?”
“惑由心生,心中有道,有道自然无惑。”老道神棍一样开始乱诌。
“何以心中有道?”蝴蝶女子问。
“有道,可以琴棋书画,可以山水林木,可以日月星辰,可以风花雪夜,道是万物,是自然。”老道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啥。
蝴蝶女子听得似懂非懂。
“情相隔,念不断,我中有他,他却不知。如今,他生死未卜,不见许久,我心不宁。”
老道:“痴情人,单相思,梦里怨锁心,愁醒卷珠帘,举眼尽是风雨寒月。姑娘,莫怕,大道千万条,无情第一条。”
蝴蝶女子:“无情?”
老道:“道亦有道,无情亦有情。林子大了,总会有好鸟的。”
蝴蝶女子哀叹一声,转身离去。
“朱重七啊,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要20了,再不娶我,黄花明日了!”
重七一阵喷嚏,谁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