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宗弼知道朱武这人一向足智多谋,不禁心下暗思,他突然提出这样的比试,必然是要耍什么花招,看来是在这两项上有所依仗。
朱武道:“怎么,邓大人不敢接下我们的挑战吗?”
邓宗弼剑眉一挑,明知道对方是在激将,还是忍不住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不知朱头领想怎么比?”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对方使什么手段。
朱武又问花醉客道:“花家兄弟,你如何说?”
“就依朱头领的意思。”
朱武点点头道:“此事全因我少华山劫镖而起,那么在下当仁不让,首先要和邓大人比一比阵法,再由花家兄弟和邓大人比试剑法。若是我二人赢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邓宗弼道:“好!可若是我赢了,你们就乖乖随我回去伏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只是不知朱头领想怎么比试这阵法?”
朱武道:“久闻邓大人弈术高超,当初以棋局为阵法,多有创见,后来更是推演出了梅花阵。在下不才,于弈术一道也曾略有钻研,不如我二人就以弈为阵,比试一番如何?”
邓宗弼天资过人,一日在弈棋过程中突然灵光一闪,发现棋术和阵法,从根本上来讲都是差不多的,天下之事,纷繁万端,但是天下至道,却是殊途同归,万法归宗。想通了这一点,此后邓宗弼的武学修为突飞猛进,终于成为江湖中的一号人物。
没想到此刻朱武提出以弈为阵,这不是撞自己枪口上了嘛,当即答应道:“就这么比。”
陈达问道:“大哥,咱们没带棋盘棋子啊。”
朱武微笑道:“无妨。”
他走到柜台前一块大石面前,这是店主人从外面花了不少心血运来的一块美石,据说能保佑主人财源广进,端的气势非凡。朱武拍了拍这块石头,对花醉客道:“花兄弟,劳烦你将这块石头削成棋盘形状。”
花醉客对于棋术也略懂一二,听说他们要以弈为阵比试一番,也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比的。
“这个容易。”
他只轻轻数剑,就削出了一个棋盘形状。须知,剑虽锋利,但也难以削石如泥,花醉客这般轻松,分明是用了极上乘内力。
“哼,雕虫小技!”邓宗弼有些不屑,他同样可以做到。
朱武接过棋盘,用手指在那石头上面轻轻一划,就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来。
这一下倒是大出人所料,所有人都不禁一声轻叹。连邓宗弼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朱武虽然成名二十多年,但在江湖上一向是以一个智者形象出现的,很多人对他的认知也是此人精通阵法,广有谋略,但从来没听说此人功夫如何了得,在人们的记忆中,朱武名字虽然有个武字,但却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武。以至于众人潜意识中都把他归为功夫不行那一类人中。
但是刚才朱武露的这一手,分明表示此人内功极其精湛。
这一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所以产生的效果也就比之花醉客更加震撼。连邓宗弼心中都有些惊讶,觉得自己差点就小看了此人。花醉客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朱武就在石头上划出了纵横各十九条线。
陈达一副捧场王的语气问道:“大哥,这棋盘是有了,可这棋子呢?”
“这个更容易了。”
花醉客想了一番,也不知他要做出怎样的棋子了,用剑削出一个个棋子吗,不仅费时费力不说,还显得特别掉价。刚才他都已经显露了这一手漂亮功夫,吊足了众人胃口,接下来肯定得做出更加漂亮潇洒的举动才行,否则就整段垮掉了。
朱武走到一口灰黑色酒瓮前,将酒倒干,轻轻在瓮上一拍,那瓮就碎成一片片残渣,他将残渣拿起,在掌中一阵摩挲,便见屡屡粉末自掌中漏出,很快,他就将残渣磨成了棋子形状。他又拿起桌上的一摞白瓷碗,轻轻一压,那碗也都成了碎渣,他如法炮制,很快就做成了黑白两色棋子。
花醉客忍不住赞叹道:“原来功夫不只是打打杀杀,还可以这么好玩有趣,下次我也要试试。”
邓宗弼也赞叹道:“朱首领这一手可当真是漂亮啊!”
“谬赞了。”朱武只淡淡地答道。
于是二人便开始对弈。
有那懂棋的和那胆大好事之人都渐渐围了过去旁观。陈达和史进两人都是糙汉子,哪里懂这种高雅艺术,但是也都装作行家里手的样子,围定在朱武身边,抱着双臂,皱着眉,好像在苦苦思索。
朱武向花醉客问道:“花兄弟,你可懂棋术?”
“略懂,略懂!”
“好极,你便站在我旁边,可要好好地看仔细了。”
花醉客虽不懂朱武到底要他看什么,但是明白他话里有话,便也认真留意起二人的对弈。他们既然以阵法融入棋局之中,落子搏杀虽然符合基本规则,但也往往剑走偏锋,常常落子于不当落子之处,仿佛一个新手驾车,把车开得歪歪斜斜,横冲直撞,几欲倾覆。但也正因此,又往往别开生面,妙见迭出。
有那懂行的看了也是赞叹不已,直呼过瘾。
而且二人既然融入了阵法,对弈之际,恰似两军阵前千军万马在厮杀。
邓宗弼也是心惊不已,万万没想到这朱武对阵法之理解竟不在自己之下,草莽之中,果然多有贤才。他在武学修为上不敢称高手之列,但在阵法研究上一向自诩天下第一,此刻碰上朱武,难得棋逢对手,不由得也是精神一振,拿出全副心思和朱武拆解。
二十余回合后,花醉客、邓宗弼等人还未见异常,但围观之人有不少已是满头大汗,目光迷离起来。到了三十回合后,有人竟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花醉客一惊,这才发现那棋局之象已变得万分诡异,而自己早在无意识中运起了澄明心法。
这是珍珑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