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拎着枪,翻身跳下高阁。他可不是生跳,倭子们撤退时的草绳,已经握在了手里。许是草绳糟碎,许是大山太重,降落到一半的时候,草绳嘣的一下断了。就算没断,绳子也不够长,大山没有倭子的手套,眼看就要落地,大山手里的枪派上了用场
大山握住枪头,胳膊上的血管如同要爆开一般
“嗨!”
爆喝一声,比生铁还硬三分的城墙竟然被大山生生砸出一个窟窿,枪头完全没入其中。下坠的力量被枪杆抵住,大山借枪杆的弹力悠荡起来,两三下,拔出枪头,蜷缩身体,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如同石磙落地,惊起沙土
百户看啥了,高阁上的军士看傻了,谁也不知道,大山除了身大力强,还有这样灵巧的手段。大山没心思和他们打招呼,倭子已经跑远了,他必须快点追。如同奔腾的野马,驰骋而去
倭子们跑到了海边,却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足利桑,船太远了,我们带着东西,恐怕游不回去”
“松浦桑,你带几个人把船开过来”
“不行,明军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拼一拼,就算他们追过来了,我门什么都不要,跳海就是了”
“那好”
“拜托了,一定要快”
松浦堪助带五个水性最好的倭子泅渡到大船上,抢来的东西都交给足利看管
大山跑到海边却不见人影,他知道倭子一定没走远,沿着海岸线奔跑,路过一条小渔船,他跑了过去,又折了回来。扛起渔船,继续跑,他想:假如倭子上了船,自己也有船能追上。夜色太深了,今天太阳升起的格外晚,漆漆的墨色可真让人心烦
“足利桑!上船~”
松浦开着破船吱吱扭扭的回来接应。足利小叹一口气,终于有些想笑的冲动了,船越来越近,大山也越来越近
“小倭子!咚~”肩头的小渔船砸在沙滩上,闷不嗤的表示不满
“快快~”足利一郎觉得头重脚轻,拎着装水的葫芦一步踏上甲板,脸色十分苍白
“往哪跑”
大山箭步如飞,几丈远的距离在脚下如同白驹过隙。倭子们急急登船,却因为身材矮小,跨幅不够,登船的速度受影响,还有五个上不去,而大山已经越来越大
“开船开船~开开开~”
足利急的跺脚,破船缓缓驶动。五个倭子也算有些骨头,转过身来,准备迎击大山。大山说来,可就到了近前,看着蹦蹦跳跳的干巴蚂蚱,长枪飞舞,两丈范围内刮起了旋风,倭子像是残存的黄叶,没了枝干的依附,只能随风而逝
破船速度不快,可人不是鱼,逆着浪潮怎么追?大山扛起小舟,还不等扔进海里,就看见星光点点,原来是一摔之下破了船底。这可如何是好!可能是妈祖保佑,破船的缆绳没收,一截尾巴还在岸上
“扥!”
大山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丝想法,也不管自己是否做的到,抓起绳尾,左手臂缠上两绕,右手反手薅住,脚下生根,腰腿用力,身体向后倾斜,胸口一张一合,肩胛如同蝠翼
“嗬~啊!”
全身的力量压在缆绳上,喉头发声,牙根吐字,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脚底的沙滩都被踩成了青石板,力拔山兮气盖世!
破船刚刚启动,船上的倭子只觉得脚下一晃,突然的惯性使他们踉跄几步,足利一郎的心都忘了跳动,下意识的说:
“触礁了~”
“不对,船在向后走”松浦堪助还算冷静的说
倭子们连滚带爬的跑向船尾张望,此时的启明星已经亮到顶点,借着星光,倭子们看到了平生梦都梦不到的一幕。一位衣襟坦荡的力士如拉车一般,一步一步的把他们拽回海岸
“砍、砍绳子”
倭子抽出常用的倭刀,急忙忙劈砍。第一刀,砍断了栏杆,砍偏了;第二刀砍进了木桩里,陷住了刀身;第三道砍到了绳索,却是废掉的那根;第四刀紧绷的缆绳终于成了刀下的绳鬼。不过,似乎有些晚了
“嘿嘿~爷爷来啦”
大山的手臂上还有缆绳留下的印记,可见刚才的一幕都是真的。足利一郎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了,但是,旦有一线生机,安敢不尽全力?他定了定心神,说道:
“英雄,我们无意伤人,只要您能放我们离开,您将是足利家族永远的恩人”
“说的什么鸟语,爷爷听不懂”大山边说话边恢复体力,定睛一看,这倭子腰间有一个红色的葫芦,又说到:
“你这葫芦哪来的?你杀了石头!我要你的命!”
足利还在努力想这句话的意思,大山的枪已经来了
“足利桑小心”
松浦堪助把足利扑倒,因为身高的优势,枪尖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削掉了一块带着发髻的血肉。余下的十几个倭子炸开了窝,长刀在手将大山团团围住,叫叫嚷嚷,像扰人清梦的老鸹
“癞蛤蟆!”
大山的气也喘匀了,长枪如蛟龙,挥舞如秋风扫落叶,挑起一人,又挑起一人,落在甲板上的肠穿肚烂,落在海里的尸骨无存。在他的枪下,倭子们甚至没有癞蛤蟆的存活率高。放屁的功夫,散碎的倭子密布,只剩下松浦堪助和足利一郎还活着
“足利桑,我先走一步”
松浦堪助双手握住倭刀,叫嚷着冲杀向大山,手起刀落
“叮~”
大山的枪捅破了甲板,一刀砍在枪杆上。紧接着,大山起脚,松浦堪助飞了起来。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火焚,口鼻咽喉如同醋泡,眼前的黑夜成了永恒
“噗通~”
海纳百川,一切的一切,都被大海宽广的胸怀所容纳、接受。足利一郎全身颤抖,握着长刀的双手发出嘎嘎嘎的声音,铁青着嘴,只觉得呼出来的气越来越凉
“石头,山哥给你报仇,你慢些走,我打断他的手脚,你在地下好好砍他几刀”
足利一郎不知道大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即将往生。足利家不许怯战,可眼前的家伙比神明还神,既然如此,不如自我了断。想到此处,足利一郎反过刀尖,对准自己的肚子,只要稍微用力,自己就不是足利家的罪人,可大山会同意吗?
“嗡~”
长枪飞出,枪尖点在了足利一郎的肩膀,带着灿烂的红色,一只握着倭刀的手臂落地
“啊~”
“疼吧,你知道,看见我兄弟死了,我有多疼吗?”
足利一郎瘫倒在地,左手握着伤口,满地打滚
“嘎吧~”
大山两步近身,大手裹着足利的脑袋一抖,像抖一块麻袋片,随手丢在角落,扳过足利的左臂,像掰高粱杆似的,足利一郎的左手臂成了五节,剧烈的疼痛让他昏死过去,右肩的伤口依旧淌着潺潺细流
“死了吗?算你得了便宜”
“嘎巴~嘎巴~”
大山言出必行,两脚下去,足利一郎的腿长了一节,膝盖骨粉碎,捡起红葫芦,里面还有多半葫芦酒,大山自己喝一口,给石头喝一口……
天边见亮,用不多一会儿,太阳就该露头了,还是昨天的那个太阳,照耀着昨天的那片海
“千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百户脸上
“你奶奶的!放跑了倭寇,我挖你家祖宗出来晒太阳!”
千户住的比较远,听说有倭寇来袭,急忙带兵赶至,听说了一切,严厉责怪百户,说他贻误军机,要不是念在同为袍泽,举刀就能砍杀他
“我,我,我……”
“你,我个屁,给我水陆齐发,几个倭子给你吓成这样,一点也不像咱们山东汉子!”
“是~”
千户整军出发,在半路上遇到了大山,了解了基本情况,大山逆着人流,登上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