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等倭子!安敢来捋虎须!”
“阶下之囚,安敢言勇!”
大明的将士并非都是一丘之貉,比如被俘的这位——刘锦。他是宁波府备倭都指挥,手下只有老弱残兵,军械也不足,但他还是一往无前,英勇杀敌,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在围攻之下,无奈被俘。和他一起的还有定海卫的千户,张捏。他带兵前来驰援,在同等的窘境下,和刘锦一样,成了俘虏
他们不怕死,更忠于国家,只可惜生不逢时,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已经不易,想靠这两位触动利益集团的根基,还来清明盛世,难上加难
“誓与家国共存亡!”
“好,那就去死吧”
小犬押着被困成麻团的两人,丢进熊熊燃烧的市舶司。宗设朗声大笑,嗜血的嘴角泯灭人性,一刀又一刀的砍向悍不畏死的老弱兵士,砍向慌不择路的无辜人民。青色的石板路越发滑腻,他们的劫掠还在继续,所犯之罪,万死难赎
留给他们作威作福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从山东赶来的军队,终于到了
“众将士!与我杀进城去!”
“杀!”
远远地,千户已经看见了城内冒出的黑烟,听见了百姓的哭喊哀嚎。那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兄弟家人,他快行一步,就将多救下一人
“踩死这群蛤蟆!”
说话间,一千奔袭而来的将士已经冲入城中。山东的兵将身高较高,矮小的倭子只到他们的胸口,他们习惯称倭子为蛤蟆,从身高比对上也确实像蛤蟆,尤其是在大山面前,戴上帽子的的倭寇,也只到他腹部,一脚一个,倒也不难
山东的生力军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装备也比较精良,战刀如雪,铠甲如明镜,盾牌如钟,长枪如钩
风飒飒,马啸啸,长弓利箭穿云霄。弓箭手一轮齐射,扫倒了一排排倭子。刀盾手冲在最前,格挡,出刀,破开了一根根肚肠。马上的将领长枪纵横,或扫或挑,刺穿了多少喉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大山
他挥舞着特制的枪杆,以自己为中心,造出了一场旋风,所到之处血肉飞溅,十步之内,无一人能逃出半步
“那是金刚力士下凡吗!”
宗设和小犬一眼便被大山吸引过去,如何能不胆颤心惊。他们的目光有些过于炙热,将这尊巨神吸引过来
“快!挡住他!”
宗设和小犬不自觉后退,催促着身边的武士阻挡,可蛤蟆就是蛤蟆,就算跳起来,也咬不到牛腿
“咦呀~!”
倭子叫喊着蛤蟆呛,蹦蹦跳跳的前来送死,大山看都不看他们,紧紧盯住穿着铠甲的宗设和小犬。如同水牛过浅溪,蹚着足就过去了。有不自量力者,如同水中杂木,寸寸断裂,空留下施以极刑的烂肉,如糜
“宗设,快撤吧!”
小犬见己方败象已露,死伤人数陡增,对面又有此等杀神,再不撤退,恐来不及
“撤,快撤!”
说着,两人收拢部队,此时已经折损三分之二,依托街道不宽的有利地形,且战且退,方向正是港口,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安全了,本次的收获也不小,回到家族,不至于受罚。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可明军接到的旨意是全歼,哪能让他们就这样跑了
倭子一路退,军士一路追,咬住他们的尾巴,就是不撒口,从市舶司到港口这段不长的距离,硬是扔下二三十人,倭子们才登上船
起锚、升帆、开船,倭船缓缓驶离港口。由于倭子提前烧毁了港口所有的船,只留下自家的三艘,岸上的官兵有心去追,却也只能望洋兴叹。不是说水路上也有人马吗?怎么还没到?按理说,应该快于陆路才对
几乎是同时出发的海上部队,五艘十八丈长,八丈宽的大船,左右两侧船舷分别有九门弗朗吉大炮,桅杆耸立,船帆鼓胀
“放慢船速”
“千户,圣上旨意……”
“我当然知道,不过此时风向有变,满帆将背道而驰”发号施令的是本次船队的总指挥,备倭都指挥的副将,两人关系匪浅。此时也是顺风顺水,哪里变了风向
“千户还是小心的好”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家都统吩咐了,无需硬拼,只需保存实力,时辰一到,做做样子就够了”
陆上,前有大山他们的先头部队浴血奋战,后有备倭都指挥领亲兵缓慢行军,此时已经到了宁波府官道上,却并未入城。都统已经派心腹混入城中打探,他只负责在最后关头露面,取走胜利果实就够了,其他的事儿太危险,他可舍不得自己的血肉
城中的一千先锋兵哪里知道这些,尽管心中有疑问,可眼下不是寻找答案的好时机,看着倭船渐行渐远,大山看不下去了
“千户!放钩!”
钩,就是铁钩,多用于海战接弦,从一船抛射到另一船,一来可以拖慢敌船船速,阻碍敌船逃跑;二来可以缩减距离,便于登船作战。此时要求放铁钩,大山什么意思,千户已经明白了,他依稀记得那天晚上
“上弩床!放钩!”
弩床,一件古老的军事武器。早在秦朝之前就在多国盛行,其抛射距离足有一两千步,需四人协同方能使用。弩床用的镞也是特制的,可以钉进城墙、高阁,一条木船,自然不在话下
弩床准备就绪,倭船已经驶出了五百步,远远未到弩床的极限射程
“一二、三~!”
四位弩床手一起扳动弩机,扳开一半,说什么也拉不开了
“再来!”
“退后!我来!”
大山脱下上衣围在腰间,亲自操控弩床
“小倭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床上的箭有三只,分别指向三条倭船,大山调整好方向,双手紧紧握住弩筋,一声暴喝:
“开!”
嘎嘣嘣~
这是床弩第一次被单人撑开,围观的兵士看傻了眼,就算熟悉大山的人也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大山神力,今日一见,竟远超想象
“走!”
嗡~嗡~嗡~
弩床在颤抖,铁钩飞驰的速度比印象中还快,余音尚未平息,瞬息千里
咚咚咚~
三艘倭船全部被命中,船尾处传来的动静让倭子们站立不稳,急忙前去查看。从上往下瞧,船尾多了一条笔直的绳索,船身顿了一下,停滞不前
“快!砍断绳索”
倭子们挥刀,奈何手臂不够长,差了一大截
“加长!绑木杆!”
倭子们也不傻,急忙加长了倭刀,这下够长了,挥砍下去
嘣~
“什么情况?”
倭刀被崩飞,绳子完好无损。明军预想到了此等结果,所以这种绳索是特制的,并非普通的麻绳草绳,而是用麻、牛皮、牛筋,混编成形的绳索。还辅以生漆桐油,可保百年不腐,硬拉不断,坚韧非常
陆上的明军不管倭子如何折腾,他们在铁钩成功钉进船尾后,五十人一组,用力拉扯着倭船,喊着号子:
“甩开膀子!嘿呦嘿呦~
扯下了帆呐!嘿呦嘿呦~
倭寇崽子!嘿呦嘿呦~
盖子圆呐!嘿呦嘿呦~
蛤蟆成精!嘿呦嘿呦~
肚子翻呐!嘿呦嘿呦~
加把劲啊!嘿呦嘿呦~
拉大船呐!嘿呦嘿呦……”
倭子在船上,听不清明军喊的什么,可强有力的节奏,顺着绳索一下一下的击打着他们的内心,给他们留下弱小苟且印象的大明军队,瞬间撕去外衣,变得高大。如同寺庙的钟声荡涤着脑海,锤凿着他们的自信
三艘倭船和岸上的拉船人形成了僵持,大山又出手了,三并两步,走到最前端,从腰间拽下红葫芦,咕咚咚喝干,再放回腰间别好
“噗!”
对着双臂喷出一口烈酒,右臂一揽,三根绳子同时缠绕在手臂上,大手抓牢,腰身向后一转,弓步弯腰,左手抓住肩头的绳索,跟随着队友的号子,节奏不乱,一步一步的前进。倭船陡然退的更快,在团结的力量面前,他们成了网中的龟鳖